太乙近天都,连山接海隅。
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
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
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
——王维
“孙先生也喜欢看王右丞的诗文么?”
丹阳院内,孙震寰放下手里的《王摩诘文集》,感叹穿越至宋代已经有十来天了,孙震寰在度过最初惶惶不可终日的情绪后,人也逐渐稳定了下来,这时孙震寰开始高速开动自己,前世作为天朝官员的强大综合素质,积极的了解这个时代背景,按照这些日子整理的信息来看,如今是淳熙十二年,也就是公元1185年,在位皇帝是宋光宗,按照自己前世的历史来回忆,临安上空的烟火再绽放十年后,属于宋光宗的时代就要落下帷幕了,取而代之的,是他逼宫上位的儿子赵括,未来的宋宁宗!
孙震寰对宋宁宗的印象在所有宋朝皇帝中算是比较丰富的之一,因为宁宗皇帝在登基后,前期主张强硬对金,甚至主动对金出兵宣战,这在整个宋朝历史上都堪称罕见,虽然后期宁宗皇帝也沦为了赵宋皇家那个烂泥巴软骨头的作风,宋朝依然成了主和派垄断朝纲的风气,但现在,一切都未发生!如今的宁宗皇帝,连太子都不是,他还只是个王爷,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大唐之灭、宋朝怯懦、大明之亡、清末血泪,这是每个中国人记到骨子里的恨,也许,我的穿越可以做点什么,改变些什么,哪怕这里不一定是真正的地球历史……”
孙震寰这几天其实大开脑洞想了很多,比如成立什么锦衣卫、供奉阁,甚至COS邪王石之轩都有想过,过度的脑洞发散,也就导致了,刚才伊志平跟他说话,他压根左耳进右耳出了……
“孙先生神游太虚的功夫比我都厉害,小道佩服佩服……”
“哦……啊?啊!”
三个声调,表达了孙震寰的反应,侧过脸看着对面一脸森冷的伊志平,孙震寰不由得讪笑:“伊道长见谅,在下想事情太过出神了,有所冒犯还请海涵”
伊志平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真不知掌教师伯究竟看中了这个男人什么地方,总觉得对方有点傻里傻气的呢”尽管伊志平这句话只是在心里过了一遍,但孙震寰依旧洞若观火的察觉了那一丝叹息以及对方眼里的无奈,不过心里却没生气。
开玩笑,这十几天的吃喝拉撒都是伊志平帮忙安排的,自己麻烦了人家好多事,连别人练气习武都被耽误了,再说了,孙震寰知道对方的情绪没有恶意,用自己前世的话分类,这就是个情绪吐槽而已,是以,孙震寰耸肩笑了笑,接着道:“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描写终南山的诗文,太白有一首,摩诘有两首。个人最喜欢的是这首《终南山》”
伊志平闻言,感到有些意外,推开窗户后背依着窗棂,居高临下看着孙震寰问道:“自你上山后,掌教吩咐我负责你的起居用度,同你相处的这些日子,我发现你的学问功底真是不简单,不过我蛮好奇的,你为什么最喜欢《终南山》而不是另一首《山居秋暝》,又或者青莲先生的《望终南山寄紫阁隐者》?我观你的谈吐、学问,应该是偏向于文静柔和风格才是”
孙震寰起身,望着房门外的天高云淡,笑着道:“伊道长顺着我的角度来看远山与长天,你有什么感觉?”
伊志平举头环顾高天群山,不由得叹感叹:“长天空阔,旭温晴云,远山如画,苍翠葱郁,世外盛景也”
孙震寰眯着眼点了点头:“就是这种感觉,在终南山上如果置身高峰举目环顾、俯仰天地,就会生出李白‘秀色难为名,苍翠日在眼。有时白云起,天际自舒卷’这种超然尘嚣之外、辟易绝顶之上的观感,这种感受会无限的拔高,升华到体悟宇宙万物变换、天地四季更迭的体悟;来,你往前继续走,看看那边的瀑布往下倾倒后,蜿蜒出的溪涧”
伊志平从小在终南山长大,明明一草一木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但今天跟孙震寰聊天,居然被撩起了一股新奇感,好像重新认识了终南山。
“王维这首《山居秋暝》写的清新质朴、自然晓畅,‘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明明都是很普通的场景,明明遣词造句没什么特别之处,但偏偏糅合到一起,读起来就有一股无法形容的美感,那种大自然的美好、芬芳跃然于纸上,我闭着眼不去看,场景都在眼前浮现,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诗歌,无怪可以百世流芳”
伊志平听完孙震寰感慨,把目光从瀑布那边收了回来,问道:“那接下来,你说说你为什么最爱《终南山》呢?”
孙震寰睁开眼忘了过去,飘出两个淡淡的字:“气象”
“气象?怎么说?”伊志平有些好奇。
孙震寰伸开双臂,长长舒张了一个懒腰,仿佛拥抱着天穹一样,高着嗓子扬声道:
“太乙近天都,连山接海隅。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这四句,我喜欢那股气势磅礴的壮阔气象!天都高耸绵延,遥亘天极云汉,终南却以太乙之峰,破开云海天幕,直贯天都;山势雄伟纵横,承衔四海尽穷;巍峨负天,恢弘携海,由此顶天立地亿万万丈,站在云川紫霄回首,清霭隐现存无,盈动袖手之间,何其快哉,何其壮怀!”
伊志平被这股强烈的文艺情怀冲刷脑袋,一时间也有些发痴了,孙震寰保持着拥抱苍天姿势,过了会儿觉得胳膊有些发酸,还是收回了姿势,对伊志平说道:“咱们两今天是不是有点跑偏题了?”
伊志平恍然回神,瞪了孙震寰一眼:“又被你浪费了大好时间,罢了,反正这十来日光景已经带你熟悉了整个终南山,我的任务算是结束了;今天你自己牵那头牛儿牧草去吧,喏,这个给你。”伊志平话音落下,把手边一个包裹打开,取出了两件崭新的道袍:“你个子太高了,骨架又宽大,这是专门给你定制的两件道袍,你穿戴整齐后就去做今天的事吧,明天早上去重阳宫,掌门师伯找你”
孙震寰走过去,把道袍放在手里摩擦许久,不由得叹息:“伊道长,你我皆不是笨人,这些日子已经可以确定马钰道长对我的用意了,虽然不知道究竟出于什么原因,能让马道长这么看重我,但我相信绝对不是缘分这么简单”
“掌门一向淡泊无为,很少对一件事如此热枕,说句得罪话,孙先生除了学问过人外,我也没看出什么其他的迥异之处,不过我相信掌门自有道理”
几道晨光透过窗棂洒下,在地面上溅起细碎的斑驳光影,伊志平背依着窗扉侧着脖颈,长剑被环臂怀里,显得孤冷落寞:“全真教乃是当今武林第一大派,更是玄门执牛耳者,先生若是入了全真教,一定要严格要求自己”
孙震寰晃了晃头:“跟你聊这些,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我还是去接着放牛吧”
“嗯,那我去练武了,先生自己小心,终南山偶尔会有虎豹出没”话音落下,伊志平一把捏起桌上长剑,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孙震寰见状叹了口气,今天能谈诗谈半天,也是邪性。“终南山的所有的景物基本上走完了,现在只剩下南梦溪还没去过,得,今天把牛牵去南梦溪吃草吧”
退下衣服,孙震寰感到微微寒意,赶紧把道袍披在了自己身上,从头饰到衣襟一样样弄好,已经过去了好久。“古代人的衣服真的很麻烦,然而我也只有入乡随俗了”将道袍穿戴整齐,对着水盆里的倒映的样子左看右看,孙震寰笑了笑:“总觉得衣服不搭配气质,以后还是得专门定制两套”
转身推开门,孙震寰背着手踏出了丹阳院,沿着箐箐芳草两旁丛生的小道,一路往山下走去,他的步子走的不快,时不时驻足,看看之前没注意到的风景,路过了老子墓、路过了仰天池,然后停步在了楼观台附近。
孙震寰用袖子把额头的一层细汗揩拭干净,踏过一片湿润的泥地,站在一块摇摇欲坠的崖边石台上俯瞰眺望。只见千峰耸翠,犹如重重楼台相叠,山间绿树青竹,掩映了许多道家宫观,北望秦川,阡陌道路宛如棋盘山纵横相间的条纹,绿树如云的村落在远处点缀着,烟岚横断,远接长天。
闭上眼,风挽暗香悠悠来,不知花木哪山开,耳畔仍可听见那飞珠溅玉的银涛瀑布,水汽与香风交织一起,像是管乐编钟、琴瑟和鸣的山水乐章倏然奏响。
“哞~~”随着一声悠长的牛儿叫,孙震寰睁开了眼睛,在石台上笑了:“你这头憨牛,平常看着呆呆的,没想到我牵你放牧几天,居然记住了我来回的道路,原来牛也有大智若愚这一说么?”
起身从石台上跃下,孙震寰听着前方山道的转角处,牛叫声越发接近,直到渐渐传来了悠扬悦耳的铃铛声。
“叮铃……叮咚……叮铃……叮咚”
藤林草木后,一个犄角颀长的脑袋冒了出来,一面摇头晃脑,一边咀嚼嘴里的青草,硕大的蹄子踏在地面,溅起点点水花。随着异兽的走出,整个身子也彻底露了出来,普天之下青牛何其多也,但是体格大的足足有三头寻常牛加起来的地步,说出去就有些耸人听闻了。巨大青牛步步沉稳,朝着山道逆行,孙震寰就站在高处好奇的看着青牛,青牛摇曳着的脑袋一抬头,整个牛顿时有点愣,一对剔透晶莹的牛眼愣愣注视着孙震寰,看上去真的有些呆。
“哈哈哈哈,大牛儿,看样子你今天是来接我的喏?”孙震寰三两步奔了下来,拍了拍青牛的脑袋,说道:“今天去南梦溪那边,我还没牵你去那儿吃过草,你跟我后边走慢点,可别把我踩了”
青牛似乎回过了神来,伸出舌头舔了舔孙震寰的手心,哞的叫了一声,也不知世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孙震寰把青牛的身子往山道里边推搡了一阵,从怀里掏出细绳在牛脖子上打了个松垮垮的结:“往里边站,哎哎,里面、里面去点儿,诶好勒,跟上了,走着~~~”
“哞~~”
而此时,远在数坐山头之外的重阳殿内————
“哦?如此看来,孙先生的情绪恢复的还算不错喏?”
重阳大殿中,马钰与伊志平两人面面相对,正在秘密谈话。
“是的,掌门,孙先生除了最开始两天情绪依然很激动,之后就逐渐稳定了下来。他跟弟子谈论风花雪月、诗词歌赋、山川人文,一切都表现的十分平静。并且……弟子仔细观察他的言谈举止,进退有度、谈吐得体,极有可能是官宦世家出身”
“官宦?”听见这两个词,坐在椅子上的马钰放下了经书,抬头望着伊志平。
“是的,弟子首先排除掉他是其他门派奸细的可能后,又猜测他是身怀高深匿息功夫的高手,对全真假意图不轨,但是掌门你在他昏迷后亲自检查过,他确实一点武功都不会,所以这个可能也被排除了”
伊志平低垂着眼,目光中暗茫闪过,脑海里回忆着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一边思索一边道:“孙先生四肢僵硬,脚步虚浮,浑身没一丝内息,但他手掌稚嫩,皮肤光洁白皙;并且他体魄雄健、身姿挺拔,绝非贫苦百姓出身,最重要的是,他谈古论今文采飞扬,是个很有学问的人,如今很多百姓连温饱都是难事,哪有可能读书?所以弟子怀疑,孙震寰此人可能是官宦出身”
马钰点了点头,抚着胡须道:“其实早前我也有这个猜想,他跟我说话时的举止气度,确实有一股官宦味道,不过这其中一个矛盾点,让我最后打消了这个想法”
伊志平问道:“是什么矛盾点?”马钰起身踱着步子,面色凝重道:“假设孙震寰此人真是官宦,他为何会孤身一人出现在终南山,是被人追杀?还是被人掳走?甚至是被政敌迫害?尤其是他那一头短发和奇装异服,绝不可能容于礼法,他若是官,这些便都说不通”
“这也是弟子疑惑不解的地方,至于他始终不肯透露的来历,更加令人感到诡异,掌门,请恕弟子多言,我认为,孙震寰此人还需多加留心”
马钰没有正面回应,只是摆了摆手:“嗯,此事我已有计较,志平你好好休息去吧”后者不着痕迹的看了马钰一眼,低声告退。空旷打重阳殿里,只剩马钰一人,沉默不言。良久,一声叹息悠悠回荡:
“师傅,你的《先天功》究竟能否遇上那个正确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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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着青牛下山的孙震寰,一路走走停停,期间遇上一条不知深浅的溪流,横在了自己与对岸之间,他卷起裤腿,摸索着脚底的卵石,小心翼翼淌过溪涧、缓缓过去。孙震寰一手牵着牛儿,一手提起襟裳走到了水中央,总感觉水里有什么东西在触碰自己,低头一看,原来是好多尾野青鱼在水里游弋往来,晃了晃腿,把鱼群驱散开了,这才继续往前走去。
中途路过一片五味子的树林,那些五味子颗粒饱满,像是一颗颗圆润的红宝石,被缀满了树藤上,晨光打过来,一种剔透的色泽看上去舒服之极。孙震寰忍不住采摘了一些,喂给青牛吃,青牛咀嚼了两口居然吐了出来,落的孙震寰胳膊上到处都是口水,气的他狠狠拍了牛屁股两下!
牛觉得不好吃吐了出来,可孙震寰还是没忍住,把剩下的果子塞了两颗在嘴里,闭着眼睛横起心,噗嗤一声咬了下去,牙齿挤压、切割开了五味子,一股苦涩味充斥口鼻,仔细回味还有一股说不出微酸,他也忍不住想吐了,不过多嚼了两口后,渐渐有了不同的感觉。
“原汁原味的五味子,虽然还是有点苦涩,但多咀嚼会儿,嘴里就能感觉到一股清香,一种果肉的酸甜……”感觉味道十分独特的孙震寰,又采撷了一部分,放在怀里兜着。四下打量了一会儿,他从地上拾起了一跟粗长结实的木枝,往上缠绕了几圈藤条花草,把一根干木棒装饰的漂亮了些。杵着手杖,往前一边走一边敲敲打打,把藏匿起来的昆虫毒蛇赶到了别处。期间走的累了,就躺在青牛背上,一边吃五味子一边散发脑洞,耳边听见下坡一侧穿来了阵阵尖啸的熊嚎声,巨大的穿透力让人耳膜发嗡。一路上,孙震寰前后看见了三种獐,五种林麝,还有一只金色皮毛的狐狸,至于其他的蝴蝶、飞鸟之类的,更是数不胜数。
“哎,只可惜有猕猴桃的那一侧地带全是野猪,这种野生猕猴桃可不多见,兴许还能看见金丝猴也说不定呢?”感到有些遗憾的孙震寰,只得低声吟咏,断断续续的歌声在森林里徘徊飘忽,顺着风声散落到了远方。
任由青牛驮着自己往前行去,晨光、鸟语、山色、水涛、青山、云天、走兽、趣人,勾勒成了丹青笔墨般的画面。心里莫名闪过一首诗: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哈哈哈哈,只不过我不是陶渊明,如今也不再是唐朝了,车马喧嚣依旧,问君复能何尔?牵牛东篱下,悠然见南溪咯”
随着牛身的颠簸,孙震寰意识迷蒙渐渐睡了过去,却依然稳稳当当的躺在牛背上。道路两边皆是千年古树,奇花异草绝峰怪壁,溪水石潭,随处可见,晨光和煦,森林茂盛,百草葱郁,古木参天,袅袅兽语;林中藤萝缠绕,隐天蔽日,山风过境,林涛阵阵,不绝于耳,峡谷众多,层岩叠嶂,溪水石潭,静影沉壁。
就在他睡着的时候,南梦溪,早已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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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天道体?大师哥你确定没有看错?这可马虎不得”
重阳大殿内,门扉遮掩,将阳光推阻在了门外,大殿之内昏暗压抑,只有些许烛光摇曳朦胧……
七张椅子,七个道人,代表全真教最高的七份权柄,而这七个人,此刻正在进行一场不可告人的秘密会谈。
一名长须飘然、怒目圆睁的壮年道人,正沉着脸看向马钰。
“先天道体百年难寻,史籍上可以考证的人少之又少,除了师傅是确确实实的先天道体,外界谣言大多是捕风捉影,掌门你真的确定,那人是先天道体?”继壮年道人之后,一名面色清癯,手中拿着的拂麈,长眉秀目,颏下疏疏的三丛黑须的道人也随之开口,在这两人问过后,其余四人也就静静望着马钰,这七人正是王重阳七个徒弟,如今的全真七子,分别是:
丹阳子马钰、长春子丘处机、长真子谭处端、玉阳子王处一、太古子郝大通、长生子刘处玄和马钰之妻清静散人孙不二。
方才问话的两人,就是全真七子中武功最高三人中的丘处机和王处一。
待两人话说完,马钰笑吟吟的点了点头:“我这几天,按照师傅《先天功》的一些法门测试了那人,他确实是先天道体!”说到这里,马钰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朗声道:
“先身而生,谓之先天;后身而生,谓之后天。一炁通微造化性,不染尘垢莹莹明;金液炼形,三宝如意,形神俱妙,与道合真,玄牝不死,孕生胚离!正是师傅所记载的先天道体的特质!”
此言一出,其余六人豁然变色,皆震惊不已,丘处机喃喃道:“传说先天道体天生经络穴位百脉俱通,任督二脉自生下来就一直贯通,天地桥架构完成,同时精气神三宝充盈,血肉腑脏之强悍宛如洪荒猛兽,且有过目不忘之脑力,更有生而知之,不教自通等等神异之事,啊!莫非真是先师恩典,让我全真教后继有人!”
此时另一旁,一名面色丰润,体态矮胖的道人忽然皱起眉头,对马钰问道:“等等……大师兄你刚才说……你会用《先天功》?”话音落下,其余五人又把目光转向了马钰,难以置信的望着他。
马钰呵呵一笑,摆了摆手道:“郝师弟你听的可真细,不错,前几天,我突破了《全真心法》最后一重,福至心灵,连带破霜履冰掌法、三化聚顶掌、一炁化三清、同归剑法、全真剑法、金雁功、大北斗七式纷纷突破,功力大增之下,可以稍微施展一点点《先天功》的东西”
“无量天尊,恭贺掌门”六子异口同声为马钰祝贺,虽然马钰素来淡泊无为,此刻面上还是笑意盈盈。只是笑着笑着,面色就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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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没外人在场,就咱们师兄妹七个,有些话我就直说了。别看咱们全真教乃是当今武林第一大派,可实际上这名声里有多少水分,大家心里都清楚”
马钰叹了口气,接着道:“先师当年华山论剑,赢得了天下第一的头冕,更打服了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夺取了《九阴真经》这部道家无上绝学,可谓风光无限,我全真教也以此奠定了赫赫威名!
但咱们其实都知道,师傅的胜利,靠的不是如今全真教的武功,而是那本来历不明的《先天功》!我甚至觉得,这部《先天功》的价值恐怕犹在《九阴真经》之上!”
“《先天功》威力绝伦、冠绝古今,这部绝学只要修炼成功,便拥有排山倒海、崩山摧岳的盖世武功,举手投足间山河颤动,意念所到处万夫难挡,内功生生不息源源不绝,乃是真正的天下无敌!师傅当年以一己之力连破降龙十八掌
、蛤蟆功、一阳指等等绝学,就是凭借《先天功》磅礴雄浑、威震八荒的先天功力!”
“然而……一饮一啄自有天定,《先天功》有如斯威力的同时,也有着它致命的缺陷,那就是——非先天道体者,到死都别想修成《先天功》。如果不是天生体内拥有一股先天之气的身体,就连一丝一毫修炼的可能都没有。师傅去了后,咱们七个接过全真教,如此宝山在眼前却无可奈何,眼看丐帮势力一日大过一日,还有西域白驼山卷土重来,甚至还有少林寺在暗处蠢蠢欲动,咱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马钰说到这里,整个人显得颇为颓唐,不住地叹息道:“如今外敌侵略,天下苍生生灵涂炭,百姓家破人亡,又还有那么多邪魔外道为非作歹,我等身为名门正派却心有余力不足,枉我添为全真教掌门,每每念及此处,愧不知百年之后,有何面目去见师尊!”
“大师兄切莫如此,我们做弟子的不成器,保不住师傅的基业……有愧师傅教导!”丘处机听完马钰的话,恨恨一拍桌子。
马钰此时收敛起愁容,眼中升腾着一股火焰,他沉声道:“所以,这个人来到全真教,说明了这是缘分,他就该是我全真教未来的继承者!明天我打算收他为关门弟子,把毕生所学和《先天功》一齐传给他!”
话音落下,六人面面相觑。
“大师兄,如此行事,何止莽撞,简直是荒唐啊!”
“是啊大师兄,此人刚到全真教,来历不明,人品难定,岂可贸然将本门武功倾囊相授!?”
马钰背起手,阖目轻声道:“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抉择是对的!总而言之,先让他拜入全真教门下,其他的事,咱们日后慢慢商议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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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牛,你看,后山的那群白鹤飞过来了”
在南梦溪的河畔边上,孙震寰躺在草地里,仰着头望着天上的云卷云舒,突然发现了一群翱翔而过的白鹤,赶紧拍了拍身边的青牛,而后者扫了他一眼,就再没理会。晴朗的天空上,云一样的白鹤们翩然飞舞,任意往来无拘无束,看的孙震寰羡慕不已。
“我要是也能飞,那该多好啊,大牛,你知道飞起来是什么感觉么?如果我能飞,那我是不是可以离开这片天地,回到我的家乡?”
青牛默默垂头,毫无反应,孙震寰扶额长叹:“今晚我还是早点睡吧,感觉自己要吃药了……”
就在孙震寰自嘲时,天上的鹤群有了变化,群鹤之中,一头神骏巨鹤翼展舒张,尾翎裂天,自天上扬起澎湃而激烈的气流旋涡,左右两边那纯白色的双翼抖动振幅,不断地伸展着,向外延续着,直到舒展到了极限,仿佛将天空、日月都囊括其中,遮南蔽北掩天翱行,最后它长长的鸣叫,对着太阳高昂而清越的叫着,那种悠扬的无法形容的声音在风中传递,一种辉煌、圣洁、壮丽到了极致的美呈现在孙震寰眼前!他惊呆了,愣着躺在地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青牛依然漠不关心的吃草,谁都不吊,而孙震寰兀自发傻中,巨鹤呼啦两声收起了翅膀,优雅轻盈的落在了地面,洁白而细长的脖颈高高扬起,浮动灵气的黑色眼珠注视着面前的一人一兽,巨鹤偏过头上下扫视着青牛,那牛则淡淡抬起眼眸瞟了巨鹤一眼……
嗯,双方谁都没吊谁。
巨鹤测过身子,低头看向了孙震寰,青山绿水仙鹤道人,画面的一切都很唯美,如果忽略掉道人嘴角的口水的话……
孙震寰抬起袖子擦了擦嘴巴,很慢很慢的站了起来,动作十分小心,因为他注意到了巨鹤那锋锐的喙以及爪子,他并不想惊吓到巨鹤,然后让那对爪子来衡量自己的皮有多厚。
“啊,这一段儿,徐志摩他表弟可没在书里写啊,终南山有这样的神兽么?”孙震寰微微弯着腰,眼里装满了那个优雅的身影,满满都是无从言说赞叹感动。
“嘿,是我,那天咱两见过,在丹阳院外面,瀑布那儿,你……记得我么?”巨鹤静静望着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修长尾翎抖了抖,双翼摇摆间就这么飘摇写意的起落在了孙震寰的后面,一派说不出的风流。孙震寰正要转身,忽然眼前视线一暗,一片阴影自上方笼罩了下来,巨鹤竟然将脑袋对准了孙震寰的头顶,长喙张合间,晶莹的鹤眼转来转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顿时让下面的人紧张不已。
“大哥,我没有伤害过你,你可千万别对着我的脑袋来一爪子啊”孙震寰越是紧张,站的越是笔挺,生怕因自己一点异动而英年早逝”就在巨鹤莫名审视眼下人类的时候,方才悠闲吃草的青牛,不知何时竟然站了起来,那庞大的身躯不住地起伏颤动,就像一座山在呼吸一样,充满了无形的压迫感,青牛瞪着眼睛望向巨鹤,鼻腔里大气吸进呼出,孙震寰诧异的发现,自己竟然在一头牛的脸上看见了愤怒的情绪。
巨鹤侧头打量了青牛一会儿,眸光里闪过了莫名的色彩,随后它垂下了自己的脖颈,轻轻依靠在孙震寰的肩膀上,将脑袋在孙震寰的脸颊上满满滑过。
忽如其来的触感让孙震寰心中一激灵,皮肤被巨鹤的翎羽擦过后,那种仿佛静电流过体表的感觉,似痒非痒若有若无,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已经酥麻了、瘫痪了,大胆伸出手,缓缓覆在了巨鹤的羽毛上,手心传来了陌生的温暖,这种奇异的触碰,让孙震寰感觉自己如坠云端。一边抚摸,一边慢慢转过身,静静注视着巨鹤的瞳孔,发自内心生出了餍足的赞叹:“真漂亮啊……你的眼睛……”
巨鹤咂了咂嘴,收回了自己的脖子,一步一步后退,抖动起了翅膀,准备要飞走了。
“嘿,我该怎么叫你……或者,我该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呢?”巨鹤有些茫然看着他,这个人类在嘀咕什么?
“就叫你凌云吧,可能有点俗气,不过,我觉得这很适合你,就叫凌云,怎么样?”就在孙震寰和巨鹤交流的同时,在场的一人、一鹤、一牛都没有察觉到,孙震寰眼中一抹灿烂的金光一闪而过,随即在巨鹤与青牛的眼中,闪过同样的金色光芒……
片刻后,巨鹤的喉中响起一阵轻微的咕叽声,随即翅膀一抖,飘摇飞走。呼啸的气流卷起衣裳,一身道袍被搅动的猎猎作响,孙震寰走到青牛边上,依靠着对方叹道:“明天就是我命运的转折之日啦,无论未来能不能回去,当务之急是得在这个时代先立足下去啊,你说呢,大牛兄……”
“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