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白木染神魂颠倒不能自已。
闻人卿心里却很明白,令白木染发生这样奇异变化的并非是她本人,而是她手中的那一瓶药。
那药……
闻人卿突然轻叹了一口气。
活了这么些年,这还是她头一回对自己制的药产生了一丝悔意。
制这药,有一多半是因为,为制公仪凝所说的解毒药,要用到一样极为少见的药,而那药用完还有剩余。丢弃也是浪费,便不知怎的,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道奇药。那药的用处实在有限,她还从未尝试过,所以想起便愈发好奇。也不知当时是如何想法,竟然鬼使神差,又想起公仪凝写的一封信里的内容,便有了个主意。于是,她还另外抽了点空,配了这么一小瓶子药。当然,她自己知道这药的厉害,制的时候一直很是小心。通常都是口中含一片草药,再在面上蒙个手帕。
一时兴起之作罢了。
没想到竟然被这莽撞的白木染给“试”了。
若及时将那药瓶子放下,再含上两片清心静气的草药,也许就无碍了。
可谁知那白木染不但听不进去话,还沉迷于那异药的香气,久久不舍得拿开。闻人卿想要阻止,谁想却反倒是被她所制。
自闻人卿看来,白木染是真被迷了心智,脸颊绯红,双眸熠熠,好像其中饱含着莹然欲滴的泪水一般,紧紧攥着她的手,还要拉拉扯扯,似乎要将她那略微带一点凉意的手贴到自己的胸口上去,嘴里还呓语一般念念叨叨,尽说些不知所谓的奇怪之语。
“闻人卿,我……你……你真好看……”
“……你……你……我要亲亲……闻人卿……”
“你疯了。”
闻人卿听得心中冒火,再不手下留情,手上运起内力,直接将她被拉扯住的手抽了回来,再又以极快的速度朝白木染掠去,只想立即制住白木染,不让她再说出更多荒唐话来。然而,谁想她竟一掌打去却扑了个空。
“……闻人卿。”
闻人卿尚自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却迎面就被白木染以头撞了过来。
砰地一声。
——实打实的撞上了。
闻人卿这一回毫无准备,被撞了个结结实实。额头、鼻子,都被撞得不轻,然而那罪魁祸首却好似失去了知觉一般,不但没有让开,还反倒是凑了上来。
只觉唇上一湿,有一条软软的,含着热意的小舌舔舐一般伸了过来。
那感觉……
很怪。
像是在野外一不小心尝了一片奇怪的毒药草,嘴唇开始发麻,麻到似乎渐渐失去知觉……不,那知觉并未完全失去,有扑面而来的热气,有一点一点酥痒难耐的触碰,好像让身体也产生了一些变化,竟有些控制不住地微微张开了口。
——突地一痛。
闻人卿惊醒了过来。
这还多亏了让她差点就失去理智的白木染。白木染全凭直觉,几乎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于是凑上来蹭一蹭舔一舔,然后,感觉到了闻人卿的唇,却突然含住咬了一口。
那一口咬得又狠又热烈,好像要将她的唇吃下去一般。
闻人卿吃痛之后忍无可忍,终于伸手便将那黏糊在自己身上的白木染给推开了。
而浑然不知的白木染却是鼓着嘴,皱着眉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闻人卿总算回过神来。
她方才……竟然没有及时避开白木染,任由着她……“胡作非为”?
她当然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她当然也很清楚地知道那所代表的意义,可是……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是那般……那般的……
闻人卿下意识地抚了下自己嘴,又看了白木染一眼,面色终于冷了下来。
夜已深。
山间竹屋,在暗夜里的一片寂静之中,更显沉静。
这是一个好眠之夜。
白木染一觉睡到天光,终于在晨间微露之时被活生生地冻醒了。
迷迷糊糊之中,白木染先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抓被子,然后摸了半天,却只触到硬邦邦的地板……咦?地板?白木染翻了个身,咚的一声,头却撞到了墙。
“啊——”
白木染总算醒了。
这这这这这……这是什么地方?
很快,白木染就认出来了,她不在闻人卿那间温暖的内室之中,更不是躺在那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而竟然是躺在她从前经常睡的仓房地板上?最可怕的是,从前她睡地板,多少还带了一床铺盖,可此时,她除了身上一套乱糟糟几乎跟没穿差不多的衣裳,一块多余的布条都没有。
寒冬腊月,她在仓库打了个没铺盖的地铺,还……还没冻死?
白木染搓了搓手,又觉得果然腰酸背痛。
但这实在也太不可思议了。
难道她内功已达臻境?不然她怎么除了身体有些僵硬,一点也没有被寒气入体的感觉?
……可能是她命大吧。
不过,震惊完了,白木染很快又意识到另一个问题:她怎么会睡在仓房?肯定是被那个可恶的闻人卿害得!
这时白木染才发觉,自己对前一晚的印象很有些模糊。
发生了什么事?
白木染一边整理自己身上那一身可用“衣衫不整”来形容的衣裳,一边努力地思索起来。
好像是……
闻人卿将自己关在房中一整天,她出于好心跑去看看,然后她发现闻人卿并不在房中,但桌上却放着一个小瓷瓶,再后来,她就拿起了那瓷瓶,凑到鼻子下边闻了闻,那个香气特别好闻,她正闻着,闻人卿却进来了,后来她就……想着想着,白木染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会不会,后面肯定是她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霸王硬上弓”,强吻了闻人卿,还……还咬了她……
“……”
自己怎么会做这么羞耻的梦?
不过,这一定是梦,不然,她怎么会想不起后面的事来了。
如果后面是梦,那很有可能,她是被那小瓷瓶里的药给迷倒了,然后才失去知觉,被闻人卿扔到了这仓房里。
白木染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断是对的,进而也就愈加忍不住要腹诽闻人卿。就算自己是不小心动了她的药才中招,她也没必要这么狠心地将自己扔在这里睡地板吧?
“太过分了……”
白木染正念叨着,那仓房的门却砰地一声被人推开了。
在这竹屋之中,能这么霸道无礼地将她的门打开之人,就只有一个闻人卿了。
白木染吓了一跳,赶紧将衣服拢好,再抬头一看,门外果然站着闻人卿。
不知是否是白木染的错觉,她总觉得今日的闻人卿看来比往日任何一天都要更冰冷。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感觉随时都能飞出两把冰刀来,直接将她的小命给了结了。还有那薄唇,也是紧紧抿着,似乎一开口就能……哎?闻人卿的嘴唇……怎么有一块红红的,似乎是被咬破了……
白木染不由自主地,脑海之中就又想起了那一个“梦”。
难道……
闻人卿却突然冷冷横过来一眼,伸手扔了个小白瓷瓶过来。
又是咚的一声。
正砸在了白木染的脑门上。
“啊——”
“喝了。”
闻人卿不在多言,转身就走,门砰地一声又被关上了。
白木染被砸得眼冒金星,额头上很快就鼓起了一个小包,疼得她泪眼婆娑,心中委屈万分。
怎么莫名其妙的就……
可闻人卿也不是那种莫名其妙之人,那就是……诶?她让自己“喝了”?喝什么?白木染赶紧又翻找了一通,在地上找回了闻人卿刚扔过来的小白瓷瓶。打开盖子一闻,香香甜甜的,但当然不是昨晚被她闻到的那个药,似乎是蜂蜜。
奇怪。
白木染收拾梳洗了,也不敢违背闻人卿的意思,赶紧将她给的蜂蜜给喝了。
很快便感觉有一股暖意渐渐扩散到四肢,好像感觉整个人都舒服多了。
虽说白木染自从感觉自己对闻人卿产生了那么点奇怪的情愫,就变得爱胡思乱想,但对于已经发生过的事,她可一点都不纠结。想不起来?那就去直接找闻人卿问。反正她死皮赖脸的,就怕闻人卿反倒会被她问得羞于回答。
闻人卿会害羞?
白木染不知她会不会害羞,但想一想她若是害羞,就莫名产生了一种极为期待的情绪起来。
“闻人卿。”
闻人卿仍在药房之中忙碌,看起来似乎已经忙得差不多了,正将几个小瓷瓶子都装进了一个木盒子里。她手上忙碌,却一眼都不看白木染,也不搭理。
白木染才不管这些,仍然自顾自地开口问她:“我昨晚闻到的那个……是什么药?”
“香药。”
“什么香药?”
“……媚情之用。”
“……”
这么看来,自己果然是闻了那药,才……
“那我是不是……”
“是。”
闻人卿突然转眸看过来,眼神冷冷。
被这样突兀打断,又被这样冷冷看着,白木染的嬉皮笑脸一下子就都施展不开来了……
“问完了?”
“问……问完了。”
“收拾一番,明日与我下山。”
这话转的,让白木染有些没反应过来。
“下山?去哪儿?”
“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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