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林安的神色里有几分震动,原本心里的那不安也急速的扩大了起来,他怎么会跑了呢!这次的消息,他应当不知道才对,当真是奇怪的很。
韩国老的眼神幽暗了几分,紧紧的抿了抿唇道:“我来此处,是陛下亲笔下的密诏,除了我跟陛下也就只有我的几个亲信知道我来江宁,其余人无人知道我来江宁府才是,王志远怎么会提前得到消息跑了呢……”
简林安的神色也幽深了几分,心底的不安之色越发浓厚了起来。
她的第六感像来齐准,她总觉得这事似乎有哪里让她觉得不太对,可具体是哪里不太对,她却又说不上来。
她抿了抿唇,认真道:“国老,这事处处透着一股蹊跷,我们还是当心些的好,我总觉得,这事似乎还没完……”
韩国老的眼神沉了几分,紧紧的抿着唇,眉眼间有几分无奈,叹道:“是啊,陛下信任长公主,可不信任我啊……”
他的话语顿了顿,无奈的挥了挥手,平日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眼底也满是苍凉的神色,他淡淡道:“仔细搜查这府内上下,不要放过一丝一毫的角落!”
“是!”
“是!走!开始搜查!”
简林安思虑了半晌,也踏步跨过了门栏,走进了屋内,准备亲自搜索一番,以免保证不会有哪被遗漏了。
她走进了王志远的卧室。
他的卧室倒是十分整洁,透着几股子雅致的气息,红木桌椅上摆着一整套的文房四宝,甚至屋子里还透着一股子墨香味,而桌上的案头还摆放着一副画卷。
白色的画卷,黑色墨汁早已干透,勾勒出了一副美人含笑的仕女图。
“这是应当是他的夫人,他夫人在世时,他们感情可谓是羡煞旁人……”罗坤的声音忽然在后边响起,声音里带着几丝惋惜。
美人含笑,唇红齿白,挥洒在笔墨画卷之间。
她淡淡的嗯了一声,扫了一眼,便顺手拉了拉那桌子下边的柜子。
可这一拉,却让她眉心紧皱了起来,这抽屉拉不开,似乎被锁上了。
“叫人把这个锁砸开……”她抿了抿唇,朝着罗坤说道。
罗坤走过来瞧了一眼,见只是一把小铜锁,而后桃花眼里带了几丝得意的开口道:“不用,这个交给我就好……”
片刻后,啪嗒一声,锁开了。
罗坤得意洋洋的拿着手中那已然断裂的小锁晃了晃,右手顺手拉开了抽屉。可片刻后,他又咦了一声,疑惑的看着抽屉里的那一卷一卷的画了什么东西的纸张,问道:“这里好像有东西……”
简林安的眼神亮了亮,走了过去,拿起了抽屉里的画卷,小心翼翼的摊开在了桌上。
白色的纸张上勾勒出了一户一户的庭院地图,而每一副庭院都不大相同,而更为奇特的是,上边的甚至某个屋子上方还有墨勾勒出了一个大大的圆形标志。
“这……,这张是开封的地图,这地图太详细了,竟然连倚花楼的都给用小字标了出来……”罗坤瞠目结舌的指着那一张整洁而万分详细的地图,连声音都有些打结了起来。
开封的地图?
简林安的眼神转了过去,一双眼眸里的神色晦暗不明。
纸张上的墨迹早已干涸多时,而纸张上也不如普通开封地图一般,这地图万分的详细,甚至连小巷子都画的清清楚楚。
而更甚的是,特地用了圈圈标识出了几处位置,而在倚花楼位置的上方,则用秀丽端正的小楷写下了倚花楼三个大字。
可为什么,要把开封的地图画的这么详细呢?
而且这些庭院又是什么呢……?这些庭院定然是某些人居住的庭院,而看这面积,应当是权贵之家。
可画这些东西做什么呢……?
简林安百思不得其解,她盯了这几张图半晌,却也没看出什么眉目来,只得小心翼翼的把这几张纸卷好收了起来,道:“待会拿去给国老看看吧……”
她的话说罢,却未曾听到回复,可半晌后却见罗坤还紧皱着眉头傻站在那,似乎在想些什么。
她抿唇问道:“怎么了……?”
罗坤答道:“总觉得,好像有些熟悉,不知道在哪见过,但是这一时半会,我却又想不起来了……”
简林安的眉心皱的越发紧了起来,她的眼神一下沉了下来,紧紧的抿唇道:“这些庭院面积都不小,想来定是权贵之家,可若你感到眼熟的话,七八成怕是这开封城内的,晚些到了开封去找些人对比一下开封城权贵之家庭院图,便能有个结果了……”
她的眼神里带着几分笃定,罗坤是在开封长大的,而且恰巧这些图里暗含了一副开封的地图,想来便十分有可能这些一幅幅的庭院图,都指的是开封某一副人家。
简林安的步子朝外走去,眉心蹙紧,手里紧紧的攒这一卷纸,快步朝着外边走去。
这件事,还没完!这样详细的地图出现在了王志远的府邸里,她们不得不重视。更何况地图上还有着不一般的标志。她在拿到这幅地图时,立马就急匆匆的去到了韩琦所在的厅里,把地图交了上去。
韩琦的眉心紧紧的皱起,看着眼前的这几幅地图,神色有几分凝重的拿着桌上冒着袅袅热气的茶水喝了一口后,才缓缓说道:“他们要这几幅地图,定然是不熟悉开封的地图,所以一定不是给开封本地人的……”
简林安笑道:“是,若是给开封本地人,定不会画得这般详细…”
“这倒是,若是开封本地的,就算需要地形图,也不需要详细到把所有的小巷子全然的标的一清二楚的地步,这明显是…”韩穆霖的眼神深了深,眼神不由自主的撇了简林安一眼。
简林安眉眼里的神色陡然间沉了下来,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显然是为没有去过开封的人所用,那就定不是王志远呈给长公主的,而是呈交给第三方的…”
韩国老叹了口气,眼神中有几分风雨欲来的紧迫感与沧桑感:“而且,这所谓的第三方人物,是从未来过开封的外地人,并且来这开封定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简林安与韩穆霖点了点头,神色凝重。
她的心情在得知王志远竟然提前跑了的时,她的太阳穴便突突的跳个不停,这太不寻常了,这个信息足以告诉她,这事并没有结束。
她的眼睛瞟了一眼眼前摆在桌面上的几幅地图,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个第三方人物到底需要拿这地图做什么?而且,这地图还不止是开封地形图,甚至还有四位官员的详细家宅图。
拿这些东西,是要做什么呢?
简林安百思不得其解。
而此时坐旁边的罗坤却眉头却是不同寻常的紧紧皱起,一双暗潋光华的桃花眼此时却是微微的垂起,眼神里闪过几丝一闪即逝的光亮。
房内的气氛逐渐紧张了起来,只能看到那精致香炉里袅袅香烟背后的神色凝重的几人。
而韩穆霖的眼眉在看到那宣纸上其中一副山水庭院图时,他的唇紧紧抿了起来,有几分犹疑的口:“这……不是度支副使张大人家的庭院图吗,记得年前还曾受邀去张大人一家一观,但是可还记得,他家庭院位于南面,且极为大而漂亮……”
韩穆霖的话语顿了顿,复又极为肯定的点了点头,眼神里闪过几丝晦涩,道:“这定是张大人家的庭院图……”
韩琦闻言,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的眉心猛然间皱起,神色凝重了起来,猛的翻看起这几张叠在一起的漂亮工整的如画一般的亭台楼阁图,手中拿着的杯子猛然间颤了颤,滚热的茶水飞溅,洒落了几滴至纸上,晕染开来。
即使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韩琦眼神里也闪过几丝不可置信,他的神色幽深而不见底,指着第二副楼阁图,道:“此乃三司户部副使李萧然家宅,李萧然惯来是个清廉耿直之人,对朝廷也乃衷心耿耿,他所购置的家宅比普通的官员小上一些,而且在宅子里安置了两个书房!”
“而这一副,书房的位置,卧房的位置,都在旁边永簪花小楷给标明了出来……”
韩琦的手指着图的中央缓缓开口。
大家皆围了过去,眼神也都落在了那完全摊开的两张图纸上,而定睛一看,却发现果真是如韩国老所言,左边的这幅图纸上,家宅面积比起其余院来说,要小上许多,而且两个书房的位置也标的十分清楚。
韩琦叹了口气,淡淡道:“不过这些年,朝廷内部分崩离析,陛下听信革新派谗言,疏远了我们这些老臣,因而这一次,就算把事实跟陛下说,陛下怕是也会更相信公主与王志远……”
变法派,革新派?
简林安的眉心微微皱起,忽然眼睛猛的抬了起来,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的开口:“如今为何年?”
罗坤眨了眨眼,有些不解的看着简林安,问道:“简兄这是怎么了……”
简林安的眼神灼灼,猛的站了起来,身子有几分颤抖,一字一句看着罗坤道:“何年!?”
“熙宁一年……”
简林安呆呆的坐了下来,脑海中犹如被敲响了一计紧钟。
“熙宁一年……”她喃喃道。
韩穆霖见者她这有些失魂落魄的神情,微微的蹙了蹙眉,一双凤眸里闪过几丝关切之色,可在见到她此时这不愿与外界交谈之态,却也没有多问。
而此时的简林安,心中却是震动不已。
她的思绪如长了翅膀一般飞到了那如旧照片一般泛了黄的大学青葱岁月,掀开了那尘封在记忆里的篇章。那时太阳正好,纯白如花儿一般的少女牵着手走在了校园的林荫道上。
长发的少女撅着嘴有几分不满的抱怨:“我们今天在学王安石变法,那些变法内容可难记了……”
旁边的少女淡淡的笑了笑,眉目间带着几分柔和笑意,摇头道:“你这丫头,放着好好的医学系不选,非的忤逆你爸妈选历史系,现在好了?这些事件,你可是都得一件件记清楚哪……”
长发少女闻言,脸瞬间皱成了包子,可半晌后却有些难过的耷拉下来,无精打采道:“可我就是不明白了,明明这变法也没什么好的,还加速了宋朝的灭亡,可那狗皇帝却偏偏不信任自己忠心耿耿的老臣,非的变什么劳什子法,让那老臣操劳了一辈子后,最后带着遗憾魂归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