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蛮荒大地,也许上万年都不曾有人来过。古兽嘶吼,音波洞穿虚空,绞碎层云。魔禽展翅,逍遥青冥间。
苍茫气息让人心胸都开阔起来,尤其是刚刚见识过一幕震撼的场面,看到了修行尽头,俯视星河的无敌手段。
易水几人情绪激昂,唯有战狂不仅没有振奋,反而略有些怅然。
“既然这一族一直被镇压,为何门前有个老人守着?”易水疑惑不解。
“封印的力量经过漫长岁月,已经有了瑕疵。可能是他们通过封印的裂缝,提前送出来打探情况,守护大门的人。”觉有情秀目微凝,猜测道。
“想要通过哪种封印何其艰难,境界肯定不能太高,但也不能太低,否则无法承受那种压力。肯定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甚至寿元。”战狂很快收敛情绪,沉声说道:“他在封印下压迫许久,刚一出封印就不得不突破,所以才被我们撞到。”
几人中战狂最年幼,但却无人敢小看他。他双目灿灿,似乎有火焰在其中熊熊燃烧。
这是一个为战而生之人。
莽荒古地不知有多么广阔,战狂并不想和几人同行,他要去磨砺自我,去苦修。
他忽然一拳砸向易水,将易水砸得吐血倒飞,喝道:“我战狂岂是贪生怕死之人,还需你来舍身救我吗?哼。”
在石洞中时,易水怕自己连累几人,便主动引开了银鳞老人。这让战狂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略有些恼恨。
易水有些犯傻,完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战狂没有再出手,转身踏着虚空远去。
绝无情也转身就走,朝着另一个方向。觉有情对着易水歉意得点点头,道了声保重,追着绝无情远去。
一时间只剩下了易水一人,他在自己嘴角一抹,殷红的血迹在烈日下如同烈火。
他盯着远方,大地尽头一片模糊,隐隐约约有龙腾虎跃。霞光映照下,似乎有血海燃烧,火焰蒸腾九天上。
他抬头看天,深邃的宇宙尽头,天地枯寂。似乎有无数背影在那里默默追寻,直到地老天荒,直到生命凋零。
他耸耸肩,独自渡空而去,在这蛮荒之地浴血修行。
这里有很多强大的生灵,瑰丽神奇。易水在其中磨砺己身,每日都要经过很多血战。
他曾见到石崖上一朵灵花散发香气,让周围的蛮兽从此浑浑噩噩,神魂之光在不知不觉中熄灭。
也曾见到一只穿山甲凿穿大地,在大地深处吞下一滴乌黑的灵液,从此化魔,凶性大发。身形变化,如同地狱中走出的魔王。由金丹境一跃而合道,成为一方魔主。
还曾见到一滴晨露从石崖上坠落,缠绕着袅袅白雾,最终绽放瑞彩,让一片山川成为一片灵土,养育生机。
他在这片古地中禹禹独行,心思平静下来。感悟天地道法,通过血战来检验修行,让自己根基越发稳固。
在这一路中,他一直在借着那块大地母石悟道,最终竟能够感应到大地的脉动,能够体会到脚下那绵绵无疆却又包容万物的力量,也能够感应到山河中孕育的生机律动。
他沉浸在悟道境中,最终忘却了一切,似乎和天地自然化为一体,成为了山川大地的一部分。
清晨,他盘坐在一块青石上,朝阳洒落的金辉落入他头颅中,被他炼化。识海中,太阳之火熊熊燃烧,在焚烧着他的神魂。
他神魂力天生太弱,在服下一叶人仙草后,有了很大的提高。原先如同一汪湖泊,现在却如汪洋一般,同时更加坚固。
这是一种质的变化,让他感觉天地更加宽阔,能够看到更远的路。
他明白自己的短处,想要提高自己的神魂和肉身,想尽办法。
太阳之火淬炼神魂,让神魂更加纯粹坚固。同时,其中的精粹又被神魂炼化吸收。
他以天地间的各种力量磨砺神魂,就如同他在蛮荒古地中血战一般。经过千锤百炼,经历各种残忍折磨,要最终磨砺出最璀璨的神光。
太阴太阳是天地中两种本源力量,让易水神魂如同被大道淬炼,体会本源道法,吸收本源神性,在逐渐蜕变。
肉身中,从体内各个穴窍中溢出一缕缕辉光,无时无刻不在锤炼血肉骨骼。天地中各种灵气被他炼化,让肉身更加晶莹,孕育着灵光。
龙血果他只服用了一颗,几乎让他承受不住其中所含的力量。最终,他将其中的神性精粹逼入体内,随着他的修行,逐渐融入他的血肉中。
肉身在积蓄神性力量,也许到了某一刻,便会发生最为惊人的变化,让他脱胎换骨,挣破先天枷锁。
只是,这种过程极为艰难,需要一点一滴的累积,天长日久,需要漫长的岁月。也许等不到那一天,他就已经化成尘土,留不下一点痕迹。
但他并不气馁,只是一步步向前走,坚定有力。
他在太阴河中漂流了大半年,早已不知到了何方。在蛮荒古地中又行走了半年,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变化。
大地尽头,有一座古城。城墙如山岭盘亘,石质的墙体经历了漫长岁月,早已斑驳,但依然坚固。
这是一座负有盛名的古城,在历史中发生过很多大事。
易水痴痴呆呆,陷在修行中不可自拔,在这一日终于清醒过来。
他蓬头垢面,比最凄惨的乞丐看起来还要落魄。
他肩头有一窝松鼠,在他头顶跳来跳去。易水扭过僵硬的脖子,看到一只小松鼠也正睁着晶莹的眼睛望着自己。
那小松鼠并不怕他,还以为他是一截枯木。见他扭转过头,伸着小爪子在他鼻尖轻轻抓了一下。
易水咧嘴,做了一个鬼脸,把那小松鼠吓了一跳。
他哈哈大笑着从肩头取下松鼠搭建的小巢,轻轻放在一株大树上,在河边洗澡换衣,收拾了一番。
天外出现一片彩光,逐渐放大,向着这边飞来。
那里光雨飘洒,如同神圣的花瓣在飞舞,淹没了天空。
易水抬头,看到光雨中,一座斑驳的残破战车被几个人抬着,从天外而来。
战车由青金铸成,上面满是剑痕拳印。有些地方残破不堪,并不完整。殷红的血迹还没有干涸,其中还能听到战场上的嘶吼喊杀声,能够远远地体会到冰冷而又肆虐的杀意。
透过战车上的空洞,易水看到,一个枯瘦的老人盘坐在上面。
他头发花白,皮肤褶皱,油尽灯枯。
他的身形很是模糊,光雨就是从他身上溢出的。似乎全身的精气都化成光雨飘洒,身体也随之渐渐虚淡了。
但是他的眼神很平静,看不到哀伤,只是望着大地山川,有些追忆。
抬着战车的是四个中年人,脸上满是悲伤,泪水从脸上滚落,但却没人去擦。
他们有的身上还带着血迹和伤口,显然刚刚经历过一番苦战。
战车周围还有一些人,身着战甲,像是刚刚从战场上归来,在不住抹泪,甚至有人大声哭泣。
即使是那辆战车,似乎也有悲意在扩散,是其中的兵魂在哀伤。
战车后不远处,一群人追随在后方,似乎在送别,但却不知送了多远,久久不愿离去。
“贺无疆前辈,您为世间万灵征战一生,浴血而归。晚辈祝天赐拜谢,愿前辈来生,世间再无战火。”有人在虚空中行大礼,在送这位老人。
“前辈大德,万灵尽知。晚辈刘道明,拜别前辈。”又有人跪倒,随后一大群人都在虚空中行礼,感念大恩。
“前辈不顾生死,守护这片天地,今日虽然化道仙去,但世间都念您的恩德。晚辈虽然不学无术,但也愿如前辈一般,合道后便去域外战场浴血杀敌。”有年轻人高声说道,行了一礼之后毅然转身,战意渐起,如同出鞘的利剑。
老人平淡无波,看着山川大地,眼中满是怀念。
易水从大地上飞起,追在人群后方,听着周围人的低语声,知道了一些情况。
贺无疆,问道境的神圣,成道数千年。在合道之后便一直在域外战场征战,不知经历了多少战与杀,血与火。
他受伤无数,险死还生。但最终,还是在一次征战中受到了不可修复的道伤,生命走到了尽头。
他盼着能够回到故土,强撑着从战场中归来,只为了能够再看一眼这片养育自己的大地山川。
他的身躯神魂在消散,在化道。抬着战车的是他的子嗣后裔,忍不住悲伤。
易水第一次听说域外战场,不由有些好奇。但对这位老前辈依然满是敬佩,深施一礼。
贺无疆身躯越发虚淡了,光雨洒落在大地上,反哺这片天地。他从天地中来,又归于天地中去。
人群越聚越多,都在恭送这位付出了一切的老人。
战车越去越远,最终光雨散尽,再也不存在。
天地间一片悲恸,哭号声成片。
易水离开人群,向着远处的古城中飞去。他想了解所谓的域外战场,想知道这片世界中的隐秘。
古城浩大,城墙如山岭,上面有各种战斗后的痕迹,经历过各种战火。
城池中熙熙攘攘,玉阁高悬,神宫耸立。有仙殿笼罩在雾霭中,有道观深藏古木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