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一声笑,涛涛两岸潮。
江湖沉沉浮浮,自有诸多事故。
麟城明年开春的百年盛典仿佛把江湖上的大事小事趣事平常事都集中了。小小的麟城原本就是武林侠客圣地。今朝百年朝圣,又将其推上了新的高度。
麟城林氏大院。
虽至深夜,却灯火通明。会客大厅左右两排摆了六张凤樟木大椅,各坐一人。正中主位坐着一位青衫文士,仿佛商议着什么。没有镶金镀银,没有雕龙刻凤。但七个人桌面上每人一盏整个天下年产量只有十斤的长白毛尖却无形中提高了整个议会的档次。
“今夕不同往夕啊。我们今年的年会刚好遇到了圣君的百年盛世。这不得不说是一个比较特殊的一年。钱庄收益虽然越来越好,却仍旧比不上金万两家。更何况,临近这个年底,各大掌柜貌似都遇到了一些措手不及的事情。我不知道金家和万家是否与我们相同遭遇,然我等却需趁早商讨出个对策。不知掌柜们有什么提议没有?”主位上的青衫文士语气平淡,沉声道,满是威严。
现场陷入沉默,一股凝重的气息萦绕着。今年年底,因为百年盛世的缘故,各地掌柜都遇到相似的一个问题,江湖中人最为看重的就是名气,面子。朝圣典礼恰恰是表现自己的最好舞台。所以,江湖人士抵押物品,贩卖剑器宝甲。为了这么一个朝圣典礼,每个人都恨不得多花一些银子打扮下自己,怎么有气质怎么有排场怎么有面子怎么来。这导致各地掌柜资金链近乎断裂,压力剧增。商品货物却徒然递增。
钱庄的抵押收购行当,虽然暴利,但如果资金银两的流出大于来往抵押物的出售速度。那么,在入不敷出的情况下,给予钱庄带来的压力也是巨大的。
“以往的前辈们也有遇到此种情况,采取的都是把物品运回麟城拍卖的措施。我们一直以来也是这么干。可谁想,今年雇佣的镖局镖师都是银样镴枪头。被劫两次货,都不敢接镖了。”坐席上,唯一一名女性掌柜说道。眼神复杂,夹杂几分不屑的意味。
“很明显,肯定有人暗地里给我们使绊子,而且各大掌柜内部估计也都存在内奸。否则,不会都遭遇相同的情况。”左首白袍中年男子语气激动,愤愤不平。
“林百万,你他妈就会放臭屁,臭不可闻。谁都知道有内奸,不要老说废话可以吗?”白袍中年男子对面,一名体型彪悍的男子说道。相貌憨厚,却出言不逊。
“老贾,你别无理取闹,现在是家主开会。大家踊跃发言,你个死瘸子管我说什么?”白袍中年男子林百万怒拍桌子道。
“我老贾管天管地也管不了你拉屎放屁啊。”被称呼为老贾的憨厚壮硕男子右手小指挖了挖鼻孔,一脸浑不在意的姿态。
“你,有辱斯文....”
“好了好了,都够了,叫你们过来不是让你们吵架的。”首座男子,也就是林氏钱庄的一家之主林永隆皱眉道。“能够如此及时掌握各舵的货物流通时间,此人必然身居高位。难不成,在座六大掌柜,身边能扛鼎之人都存在内奸吗?这样的可能性我觉得不止是对在座的不尊重,更是一种侮辱。”
林氏钱庄,屹立大梦王朝也有百年时光,祖孙三代独苗传承。林永隆已经是第三代家主,三十几岁便已掌权十年。手腕与心智可见非凡。
在座的六大掌柜,更是林氏家族的中流砥柱,股肱之臣。开拓和守成,皆有其能。
众人沉默,每逢大事有静气,这是老家主林朝阳为世铭言,静气这种涵养不是谁都拥有,然而,在江湖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六大掌柜却无一不是此中能人。
家主林永隆的一席话让人听着倍感舒心的同时,却又让人深思。如果内奸不是存在各舵各坛口,那唯一存在的可能就只能是......
六人相视一眼,眼神交流间便已读懂彼此间都想到了一起。
“家主,您是不是心里已经有底了?”一名落于尾座掌柜凝重问道。
“没有,只能说有点眉目。”林永隆眉头微皱,显然也为这事烦心。
“家主,您给个敞亮话吧,需要我们怎么配合你。”另一名掌柜高声道。
“虽然内奸没有找到,然而货物的押运却还得继续进行。所以,我暂时只能安排一些高手加入大家的队伍,帮忙走镖。尽量隐蔽行动,减少伤亡和损失。”林永隆语气低沉。
林氏钱庄闻名江湖的六大掌柜,有鬼狐之称的老家主林朝阳一手教导出来的六位义子义女,林百万,贾贵,孙千龙,苏媚姬,李长虹,赵甘元。各自掌舵各自为营,运筹帷幄十几年来,从未出现任何缺漏,更是将林氏钱庄的年度收益翻了几番。而今,彼此却因为同一个看似错漏百出的内奸问题而伤脑筋。
隔天一早,大雪初歇,麟城银装素裹一片茫茫。
林氏别院,林云闲在自己的小屋门口挥汗如雨。双手划圆,一圆套一圆。动作缓慢却又给人刚猛有力的感觉。武之一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持续不断方能勇猛精进。既然老天给了自己重生的机会,林云闲对于自己的武道追求异常坚定。哪怕自己无法练气,却依旧每天坚持炼身炼筋炼骨。
对于林云闲无法炼气的情况,林朝阳不懂,林永隆不懂,许梦白不懂,哪怕当今的大梦第一人宋知世,也给不了一个答案。然而,如此隐蔽的事情,却并没有太多人知道。特别是看到林云闲如此架势十足的武学动作,林氏府邸的佣人根本想象不到他们唯一的林氏少爷竟然无法练气,竟然没有内力。
对于这点,林云闲反而看得很开,兴许是有得必有失。自己脑海里莫名其妙的太极八卦图,自己携带前世记忆的转生,这些都是他哪怕是至亲父母也未曾诉说的秘密。无法练气不能练武,却阻碍不了林云闲的武道追求。太极拳便是从小每天必练的早课。
八卦以八象为基,乾,坤,艮,兑,离,坎,震,巽。分别对应,天,地,山,泽,火,水,雷,风。八卦相生相交,生生不息循环轮转,卦卦相叠生六十四卦,博大精深道尽世间事。可演无穷,可算万法。然,卦分六爻,爻分阴阳,少阴少阳老阴老阳化生八卦,对于携带着前世记忆并且精炼太极拳的林云闲来说。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这十五字口诀便是太极拳总纲。虽不甚明白,却不曾惑忘。
脑海中的太极八卦图虽然莫名其妙的存在了,但既然自己拥有了别人并不曾具备的东西,自然会有与众不同的情况发生在自己身上。例如无法练气练武,却感悟了“巽”。
林云闲采取了以太极拳为突破口。每天坚持演练太极拳,体内无法产生习武之人所说的气感,但身体的灵敏度却不差于圣院里面的任何习武童生。在经久不息的无数个日夜后,终于在今年的秋风萧瑟落叶缤纷中初悟“巽”
巽为风,以阴为基,阴少而阳多。初悟“巽”,林云闲脑海中不曾有丝毫动静的太极八卦图骤然间大放光华。
“巽为风,性入。风之入物,无所不止,无所不顺。凡物沿顺则能入,故巽为顺。”
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林云闲感觉自己宛如化成了风,遨游这天地间。一切事物无不可挡,自己“无所不止,无所不顺。”
此后,林云闲虽然依旧感受不到体内气感,却能感觉到自己的耳聪目明以及脑海里丝丝缕缕的神秘气息。以前跟同年打架武斗,只能凭借太极御敌,肢体寸劲伤敌的林云闲,突然间发现自己可以借风引风,脑海里的神秘气息更能爆发出丝毫不差于内力的威能来。更加坚定了他的初衷和武道意志。
太极拳炉火纯青的林云闲,武斗便不差于同年童生,而今初悟“巽”。普通同年更加无法与之匹敌。
林朝阳林永隆许梦白见林云闲如此能耐,便听之任之,也从不担心自家这个从小心智早熟的孩子以后的成就。更不过问孩子每天演练的这门功夫由来。更何况,哪怕真是武学废物,凭借林氏的百年底蕴,也能让林云闲花天酒地纨绔一辈子。
拳练完毕,收势的林云闲深呼一口气,感觉神清气爽。
右耳微动,突闻掌声袭来。脚步一错,翩然若羽,身形如燕,已飘飞至一仗开外。
“苏姑姑,是你啊。”林云闲脸露笑容。
“好轻功。一年不见,小云闲的轻功都如此高了。林家后继后人啊。”苏媚姬惊喜道。
林云闲面露无奈之色,他也无法给予解释,身如鬼魅的身法其实是感悟了“巽”后便拥有的,仿佛自己随时可以化成风,不过他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轻功。
“哈哈,苏姑姑别笑话我了。看苏姑姑面露忧色,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呢?”林云闲打了个哈哈,扯开话题笑道。
太极八卦图博大精深,在感悟了“巽”后,林云闲脑海中便浮现了一篇名为《梅花易数》的占卜经文,没有修炼信息,却有很多占卜方法和测算手段。为了训练自己的占卜推算能力,他逢人便用《梅花易数》中的占卜手段占卜。此时用的便是梅花易数中的‘方位起卦’占卜。当然,林云闲可以占卜的只有也只能占卜俗卦。
俗卦无忧,世卦抵灾,天卦扛劫,命卦减寿。
这是占卜的四类卦,而对于如今的林云闲,虽无法分辨俗卦世卦天卦和命卦的区别。但依旧能模糊感受到自己的能耐根本无法测算更为厉害的世卦,那就遑论天卦和命卦了。所以,他“逢人便占”。占卜所得能让他模糊感受到事物发展的轨迹,却又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之感。
在躲过了苏媚姬一掌后,便习惯性用梅花易数占卜,以人为上卦,以方位为下卦,再加以时辰数求动爻。脑海中瞬间成象,所得卦象让林云闲知道苏媚姬最近遇到了一些忧心的事情,却也无法精确是何事。
苏媚姬眼神古怪,自己面露忧色?少爷难不成真有如此惊人的洞察力?还是说在府里听到了什么?想到此处,她眉头微微一皱,让风韵犹存的娇俏脸蛋更增添了一股别样的风情。
“少爷莫不是在府里听到了什么”苏媚姬疑惑问道。
林云闲一愣,暗叹姜还是老的辣啊,滴水不漏。自己还是太嫩了点。表情疑惑,不动声色道:“府里?府里还有人知道苏姑姑的事吗?是谁啊?”
苏媚姬心里呼出一口气,看来并不是少爷接触过那个大内奸啊。随即又欣喜起来,这说明少爷的洞察力确实非比寻常啊,这样的能耐比之商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油条老狐狸也丝毫不逊色啊。
呵呵一声娇笑,苏媚姬拉起林云闲的手,随即将其推进屋子里。笑骂道:“没有没有没有。去去去,先去换身干净的衣裳。陪苏姨逛逛这麟城去,身上都是汗,都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