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看高舜,眼底滑过忿然,眼神妥妥地向高舜透露着一个信息——你丫找死!
高舜眨眨眼,忍不住又拍了一掌上去——只要一看到汪洋这副人厌狗嫌的模样,高舜就觉得手痒。
汪洋怒,踢脚就想踹高舜,被高舜一个擒拿给捉住,又一个连带,将汪洋的双手扣到背后,反手剪住,就控制住了,然后,高舜微微叹息着道:“怎么老学不乖呢!”
汪洋暴跳如雷,“你他妈搞搞清楚行不行,我是在罩你!地上那个混蛋要偷袭你,我在帮你,你有没有长脑子?”
高舜微微颔首,“我知道。”
“你……知道?”汪洋惊愕,随即更怒火冲天,“那你他妈的还敌友不分?!”
原来我们之间算是“朋友”。高舜对这个说辞觉得有几分稀奇,控制不住地想笑。嘴角微微翘了翘,便又压了回去,他直觉自己一旦笑出来,汪洋的火气差不多能玩一把自焚了。
还是要找个理由哄住他。高舜以看麻烦的眼神看了一眼正扶着肚子慢慢站起来的洛奕。
“……他是我同桌。”高舜眼底透着光,看着洛奕慢慢地道,“你把他给揍了,他明天在学校报复我怎么办?”
“?!”汪洋睁大了眼,像是完全跟不上高舜的这个节奏。
半晌,他才用一种看“奇葩”和“废物”的眼神看着高舜,像是在说——你见天儿在我面前又横又牛气的,怎么到关键时刻居然认怂?!
高舜装得像是真的不想惹事的样子,无辜地看着汪洋。
“算了,算了。”汪洋无语了一会儿,才大度地摆手,一副很了解高舜这种好学生的心理的模样,“算他走运。”
高舜嘴角微微扬起,看了看时间,顺口便接话道:“走吧,请你吃晚饭。”
“为什么?”汪洋狐疑地看着高舜,眼底飘过一些戒备,好像高舜请他吃个饭,是有什么预谋的。
高舜将汪洋的反应收在眼底,脑子微微转了一下,就差不多,猜到汪洋这么避讳自己的原因,应该是不想自己借机提起清明那两天的事情,或者探听他的私事。
从高舜那两天的所见来看,每年的这个节日对汪洋来说,大概都是既恨又惦的。
而发生在清明里的事情,汪洋大概不想任何人知道,不然他也不会一个人走那么远,只为了能在墓前蜷缩一夜。
但自己却不小心撞破了他的这个秘密。或许,他的这种撞破对汪洋来说,并不完全是难堪。可不管是什么,汪洋自己都不想去翻开那一页。
就好像一直从垃圾堆里翻食物的流浪汉,忽然吃了一顿满汉全席。
这对流浪汉来说,自然是美事。但过后,他依旧是个在垃圾堆里求生活得流浪汉。真实的流浪生活并不可能因为这一顿满汉全席有改变。
所以他不愿时时刻刻回忆这一顿满汉全席,以免衬得他现在的手中的垃圾食物更无法下咽。
“因为你‘罩’我,而且是‘朋友’。”高舜正儿八经地给出两个理由。
汪洋下意识张嘴准备反驳一句“狗屁朋友”,但迎着高舜盛着笑意的眼神,忽然想起,这两个理由是自己送到高舜手里的。
“走吧,去吃你喜欢的牛肉面。”高舜不给汪洋拒绝的机会,强制地拉着他朝美食街里面走。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什么?”汪洋的眼中有些愕然,他们还没有熟到连对方喜欢吃什么都互相告诉过吧?
“留心点就知道了。”高舜敷衍地道,一边拉着汪洋走,一边漫不经心地瞟了眼地上的洛奕。
实则是因为第一次见汪洋的时候,他吃得就是牛肉炒面,一盘面里牛肉片全部被挑出来吃掉了,但面还剩下一些。第二次在除夕前夜的时候,自己随手下得两碗面,一份上面堆得全是牛肉,另一份上面是些许牛肉和喷香的老干妈辣酱,而汪洋毫不犹豫地接过了全牛肉的那碗面。
汪洋眼里飘过一些诧异,脸上表情有些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周身那种不配合的气场却一下弱了,没有再拒绝高舜请自己吃饭的提议。
早在高舜拦住汪洋的时候,莫名挨了一拳一脚的洛奕就已经扶着肚子慢慢站起来。汪洋这突然冒出来的刺头顿时将他脑门上的怒火给浇熄了。
尤其在听到高舜那句:“……同桌,我担心他报复我。”后,洛奕就完全歇了要找高舜麻烦的念头了。
高舜这话是说给他听的。自己今天若是在这里真的打了高舜,看高舜刚刚制服那个小混混的手段,他能不能讨得了好还不一定,但是回到学校里,真正吃亏的只会是他自己。
因为高舜握着他的软肋,而自己对这个做了他一学期同桌的人却一无所知。
洛奕一向挂着清贵高冷表情的脸上像凝结了寒冰,他狠狠抿着唇,一直一直地看向慢慢走远的两人,就在刚刚,在高舜带着那个小混混转身的刹那,他是准备将那个小混混加在自己身上的一拳一脚给还回去的。
高舜动不了,难道一个小混混他还得捧着?!
但就在他这个念头刚刚冒起,脚下步子才刚刚挪了几分时,高舜忽然扔了个若有似无的眼神过来。这一眼,让他后背生寒。洛奕狠狠咬牙,为自己的懦弱和无能感到一股深深的恶心和厌恶。
他站在那里,脸上全部都是不甘心。他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突然,老头子——那个给了他妈一颗精|子造就了他这一生的的男人,说过的一句话闪到他大脑:“当你不能收服一个人的时候,最好的办法是先结盟。”
洛奕朝着早看不见高舜踪影的方向又看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洛奕打得什么主意,此刻的高舜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现在只知道,他无意间又发掘了自己的一个兴趣点——看汪洋吃饭。
两人最终没去吃牛肉面,因为正是用餐高峰期,都是学生。高舜便穿过美食街,到了隔壁的街上找了家小饭馆,点了三菜一汤,其中有一道铁板牛肉。
然后高舜便发现了汪洋的一个特点,就是吃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是,眼底都是透着光的,而对自己不喜欢的,则多一眼也不会看。如果你夹给了他,他只会为难地皱眉表示不满,却不会拒绝。
除此之外,还让高舜感到意外的是,汪洋吃饭时居然是没有声音的。仔细回想一下,他见汪洋吃过两次面,都是饿得狠了的时候,但好像也没有发出很大的声音,起码和他吃饭时呼噜噜的声音比几乎是可以忽略的。
这与汪洋通身的流氓范儿,杀马特的装扮风格可是大相径庭的。
高舜一面端着自己的饭碗,一面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汪洋。第一次,他对汪洋背后的事情有了几分好奇。
一个人的所有都是可以被修正和掩饰的,但是一些刻在骨子里的细节却没有办法变更。汪洋吃饭的这种习惯,显然是小时候长期受到良好熏陶形成的。
应该是他的母亲。而现在,他的母亲离世了。但母亲的墓碑上却没有看到父亲的墓碑,也不知道是父亲健在,还是父不详。
如果是父亲健在,怎么说,一个大男人也不至于养不了一个孩子,让汪洋沦落到街头做混混做打手来换钱生存才对。而且,还有家|暴的迹象。
但,如果是父不详,那现在汪洋到底和谁在一起生活,为什么要以做打手来换钱,甚至被家|暴,却没有招架之力?
在高舜默默无声的猜疑中,一顿饭很快过去。
汪洋吃到八分饱的时候,就放下了碗筷。高舜看了他一眼,将桌子上所有的剩饭剩菜都扒拉到自己碗里,风卷残云地消灭了剩下的食物。
汪洋看得傻眼,“……你是饭桶吗?”
高舜被呛得咳嗽,这孩子真会说话。
“这就是鸿沟的由来。”咳过一阵后,高舜意有所指地瞄了瞄汪洋瘦削的身材,又扬了扬自己健壮的手臂。
汪洋再次气堵,心里十分纳闷,为什么自己就是不能从这个傻大个身上讨得便宜,不管是实质的还是口头上的。
这顿饭过后,汪洋莫名地对高舜开始亲近起来。
用“亲近”形容可能过了点,但对高舜来说,从以往一两个月偶遇一次汪洋,到现在几乎每天都能在校门或美食街附近看到汪洋的身影,简直就是一种巨大的进步。也证明了一件事,现在这种情形才是常态,而之前一两个月都碰不着人的情况是汪洋有意躲着。
遇到汪洋的时候,一般只分为两种情况:一种,他是在做活;另一种,就是他正带着自己的小跟班在四处瞎转悠。
虽然高舜依旧不喜汪洋做的那些“活”,但因为之前对汪洋现状的一些猜测和怀疑,明白自己没有太多权利对汪洋的选择和生活强加干涉。
这个认知让高舜从心底透出一股不爽,像是本应该属于他的东西被剥夺了。而为了排遣这种不爽,他时不时就“偶然”地碰到汪洋在做,然后……搅局。
汪洋也从最初被他撞见时的尴尬和难堪,慢慢变得敢怒不敢言地怒瞪他。
通常为了安抚他的怒火,高舜会选择对汪洋和他的小跟班进行定点投喂。汪洋是不乐意的,但架不住小跟班的“卖国求荣”。
一来二去,高舜和汪洋倒真有了几分饭友的意思,唔,小跟班显然被高舜给自动屏蔽了。
又缝一个周末,高舜收到胡渣徐的信息,说是射击俱乐部那片已经整改好了,让他过去玩两把。顺便教他点东西。
高舜知道,这是胡渣徐要走了,胡渣徐本来在H市逗留是因为要养伤,现在伤已经养得七七八八了,他自然就要走。这一走,除非胡渣徐主动联系他,他是别想轻易找到胡渣徐了。
所以,高舜这天起了个大早,赶到了射击俱乐部,结果刚到门口,就被一个有几分眼熟的年轻人拦了下来,对方腆着一副笑脸看着他,道:“小帅哥,有空吗?请你吃个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