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朔带着毛宝一行高兴地返回驿馆,没想到此次裴府之行竟还有意外之喜。然不等他高兴太久,就被另一个消息给震惊了。他刚一回到驿站便接到侍卫禀报,说祖逖上书琅琊王请求任命祖约为豫州刺史。
“祖士稚怎么突然想到替兄弟要官了?”
卫朔虽然与祖逖接触时间不长,可却知道祖逖是个大公无私之辈,若无充足理由祖逖是绝不会给自家兄弟谋取职位。
其实卫朔却不知道,由于在辽东受到刺激,祖约一回到淮阴后便按捺不住内心的蠢蠢欲动,暗中谋划着夺取兖、豫二州的计划。
一开始祖逖是不同意祖约计划的,只是后来祖约提出夺取豫州西部为北伐大业积蓄实力,才让祖逖默许了他的行动。
自南下以来,祖逖一直备受王敦、琅琊王打压,总是壮志难酬,一度让北伐大业出现波折。而今他已四十八岁了,若是再这么蹉跎下去,不知何时才能实现北定中原、驱除鞑虏的愿望,祖逖可不甘心一辈子窝在淮阴一事无成。
“主公,我想祖刺史已看清了琅琊王的真面目,不再对琅琊王支持其北伐抱以任何希望,他想依靠自身的实力完成北伐大业。祖约出镇豫州虽然不符合琅琊王的利益,却大大有利于祖逖推动的北伐事业!”
“唉!祖士稚是个让人钦佩的英雄,只可惜生不逢时,不得琅琊王重用!”
卫朔长叹一声为祖逖的命运感到几分伤感,本以为他的到来会改变历史上祖逖郁郁而终的结局,不成想到头来祖逖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其实莫含并不关心祖逖的命运如何,作为卫朔的心腹谋士,他只单单对中原局势有兴趣。
如今中原的情况有些复杂,兖州北部如泰山、陈留、济北、东平等几个郡国均在石勒的控制下,由石勒大将桃豹以及陈川、徐龛三人镇守。然而这三人当中除了桃豹、陈川二人乃石勒心腹外,徐龛是小人,性反复,并不得石勒信任。
司州中部以及兖豫东部几个郡县则奉荥阳太守李矩、豪强郭默二人为主,是北方仅存的汉族割据势力之一。而豫州南部大多奉江左为首,中原分裂给了祖约乘虚而入的机会。
在祖逖的默许下,祖约亲率大军,一路横扫相继占领了豫州谯国、梁国、沛国、汝阴四个郡国,形成北与桃豹、陈川对峙,东与李矩相望的局势。
此番出征豫州祖家军大获全胜,祖约兴奋地向兄长报捷,并让祖逖表他为豫州刺史之职。
石勒任由祖约能顺利占据豫州中西部,主要原因是他被冀州、幽州两地局势缠住了,根本无暇南顾。厌次大败之后,又有不利于石勒的流言传出,搞得石勒有些焦头烂额。不要说南征豫州了,就是近在咫尺的邵续他都还没摆平。
最重要的是石勒越来越觉得卫朔威胁最大,只看对方在短短数月内就占据了幽州大部,可知卫朔比王浚难对付多了。早知如此,当初石勒说什么也得留着王浚。
不过,祖约没有被胜利冲昏脑袋,他知道自己已经占了大便宜,因此也就不再得寸进尺。对北方和西边几个郡县不为所动,只一心经营到手的四个郡国,准备以此为根基建立属于他祖约的势力。
祖逖表祖约为豫州刺史的奏章到了建邺后,琅琊王一脸暴怒,他自然不会想到出击豫州只是祖约一人力主而已,而祖逖只是默认了既成事实罢了,反而会觉得这是祖逖私自扩充实力且朝藩镇发展的开始。
本来有一个王敦已经够琅琊王头疼的了,没想到他一向认为忠贞的祖逖竟也开始向王敦学习。手中捏着祖逖的奏章,琅琊王都想将其撕成碎片,可再三斟酌后,他还是按捺下内心的愤怒。
这一次祖逖没奉诏就出兵占了豫州几个郡国,显然是没再打算像上次那样听到琅琊王的调派。若琅琊王驳斥了祖逖的表奏,不过是将祖逖逼反却让建邺失去江淮屏障,又让王敦失去了制约。
“祖逖、王敦、卫朔、苏峻、刘琨、李矩、邵续、陶侃……”
琅琊王摊开纸张将如今最显著的几位藩镇大将的名字一一书写下来,并在脑海中琢磨了半天。在琅琊王心目中,除了陶侃外,其他诸将皆不足信。
本来卫朔跟陶侃是一个级别,然自卫朔占据了幽州实力大增后,琅琊王就知道卫朔再也不可能接受他的征召。只是卫朔对他的威胁远远比不上近在咫尺的王敦,故只要北地胡族一日不灭,王敦一日不屈服,卫朔就暂时不会受到琅琊王打压。
最终琅琊王还是准了祖逖的表奏,任命祖约为豫州刺史,只是这样一来本来就不受琅琊王待见的祖家兄弟,此次彻底被琅琊王剔除在外,被列为与王敦一样不服王化且需提防的藩镇大将。
祖逖接到琅琊王的回复后脸上没有半点儿喜色,显然他已意识到祖家与琅琊王之间已矛盾重重,再也无法修复。不过眼下的祖逖也想通了,不再纯粹的依靠朝廷推行北伐大业,而是打算依靠祖家自己的力量。
刁协望着琅琊王阴晴不定神色,眼珠子一转,悄声道:“大王有心病?”
琅琊王瞥了刁协一眼,呛声道:“难道你有心药不成?”
不料,刁协却一本正经道:“嗯哼!还真让大王说着了,属下还真有心药可知大王心病!”
“哦?是吗?你连寡人得了什么心病都不知道,就敢大言不惭表示有药可医!”
“其实大王所虑者,无非是各藩镇大将隐隐有威胁朝廷之迹象,大王缺乏足够的手段去约束众将,导致藩镇势力越来越强,渐渐有不服王化之意。”
闻言琅琊王脸色突变,过了好久才出言道:“先生可有计策教我?”
刁协胸有成竹道:“大王其实您多虑了,藩镇威胁远没有您想的那么大。王、祖、苏、卫、陶、刘诸镇当中,陶侃对朝廷一向忠心耿耿,又不曾培植个人势力,故威胁最小;苏峻在诸镇中实力最为弱小,想来他是没胆子与朝廷作对的。”
“唯有王、祖、卫、刘四镇势力最大,且各个野心勃勃一向对大王阴奉阳违,未来最有可能成为心腹之患者,非此四镇不可!”
“然而在四大藩镇中,眼下对朝廷最具威胁的则是坐镇武昌的王敦,此人掌控着江左大半军权,又有王导为其疏通朝堂,如今已是势大难治。对王敦,大王必须早做打算,不可再姑息养奸,不然日后必然生乱。”
司马睿微微颔首,脸上总算露出几分笑容。
刁协见状大受鼓舞,继续道:“大王,除了王敦外,在未来真正有威胁还是卫朔!”
“为什么是卫朔,而不是祖逖或者其他人呢?”琅琊王不解地问道。
“祖逖充其量不过一英雄耳,可卫朔乃枭雄!英雄易束手,可枭雄呢?微臣相信,只要大王出言挽留卫朔在建邺,不出旬日辽东大军就会出现在建邺城下。”
“故其他人与卫朔相比最多不过是癣疥之疾,唯有这个卫朔才是心头大患。不过,如今卫朔远在幽燕,其暂时还威胁不到大王,反而大王还需借其势以抑制王敦。等日后大王削平了王、祖之后,才是收拾卫朔之时。”
琅琊王若有所思,似乎知道了该如何对待卫朔,他想了一会儿便吩咐刁协道:“等下你去驿馆传寡人旨意,让卫朔三日后进王府见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