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乱糟糟的。
我躺在床上,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只剩下一个字,那就是疼。
我听见产婆不停的说话,指挥别人拿东西,浓重的血腥味,还有我脑子里晕乎乎的感觉。
柳绿焦急的给我擦汗,不停的说着什么,我却听不见。
外面能听见安公公安慰凌云遥的声音,却根本听不清他说的什么。
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在脑海里蔓延。
产婆一边慌乱的指挥一边说:“七活八不活。怎么好好地就会早产?八月份是安稳的时候,不容易出现这样的情况。”
柳绿说:“不知道,娘娘从皇上御书房出来突然就这个样子了,根本不知道为什么。”
产婆说:“这是滑胎的迹象。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听说娘娘之前就闻过不该闻的味道,又长期处于紧张的状态,恐怕只是一点就会导致滑胎!”
我已经来不及去想为什么突然会滑台,慌乱和疼痛,还有屋子里所有人的着急都叫我觉得恐惧。
我的意识似乎开始模糊,嘴里不停的祈祷,孩子,我要孩子。
我受够了上一世还是没有怀上的着急,想要孩子的痛苦,;容易怀上了,却胎死腹中的凄惨。那时候,我的枕头里面全都是麝香。我不要再去感受这种难受,我要孩子。
我想要个孩子。
慌乱中,听产婆说:“这样下去,肯定难产,在不想个法子,一个都活不了。”
我抓着柳绿的手说:“保孩子,我保孩子——”
柳绿急的直哭,芸艾茗更是擦着眼泪说:“娘娘,您疯了,皇上叫一定保着您,如果再有危险,就会直接下令,不要孩子。如果不行,现在就放弃!”
我听了就着急,挣扎要爬起来,“不,不许伤害他,你们不能——”
十月怀胎一朝产子。我提前了,我不知道什么原因提前,可是这八个多月对我来说,全是期待,我不能看着他消失,我绝不能。
产婆摁住我不给我动。
我疼的已经起不了身了,我只是拉着柳绿,“求你们了,我要孩子。”
只记得我拼尽全力说了最后这一句话,眼前一黑,彻底的晕了过去。
无边的黑暗。
我蹲在角落里,不知道在等着什么,焦急的四处寻找,有一件事情很着急很着急,我想要很快知道结果,却一直没有人告诉我。
我沉浸在里面出不来,不想动,一点都不想。
这安逸突然叫我留念,脑子里有个念头,不回去了吧,不回去就不用面对那一切了。这里是如此的安静,能给我所有我想要的东西。
黑暗里突然有了声音,有人不停的叫什么。
好半天,我听出来了,那是我的名字。
我却好似忘了自己的名字,我突然想不起来了,我叫什么?我原本叫什么?
越想越是头疼,越想越觉得可怕。
我到底是谁?
“刑儿~”
有人这么叫。
有这么一个人,曾这样叫我,他叫我刑儿。
突然很想抱抱他,那样好看的眸子,如光一般鲜亮。
我看到了光线。
我顺着那光线摸过去——
挣扎着从黑暗里,醒了过来。
我喘了口粗气,好似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而睁开眼,全是安静。
我动了动,才慢慢回想起来,这是甘露殿的龙塌上。
我侧了侧脸,瞧见了凌云遥,他紧紧握着我的手,双眼都是红血丝。
我看着他,许久才张口说话,“遥儿。”
凌云遥看着我,那表情竟然全是痛苦和恐惧,我从来没有见他这样害怕过,生怕错过了什么,就再也抓不住了。
我闭上眼睛,又睁开,终于适应了这光亮。
“皇上,多久了?”我虚弱的问。
凌云遥晃着我的手,好似紧张的不能说话。试探着问我,“刑儿,你能不能听见我?你醒了?”他的声音都是害怕,好像怕的都在颤抖。
我点点头。
他才好似松了口气,握着我的手,说:“没有下一次。绝不会再叫你遭罪,朕,会害怕!”
他说的很认真,认真到好似都要哭了。我从没见到他这么害怕过,害怕的好像不能开口说话。
我虚弱的笑了笑,反握着他的手,想要说的话很多,最后却只生生吐出两个字,“皇上。”
他擦了擦眼睛,说:“这屋子里辣的,熏朕的眼睛。”
“我,好像做了个梦似的,怎么醒过来,总觉得我忘了什么。”我说着。
突然记起,我晕过去之前,在生孩子!
惧怕的感觉传遍了我全身,我突然想起来了,我刚刚要生了,凌云遥要保住我,而不是孩子。
我挣扎着要坐起来,却还是跌了回去,“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凌云遥看着我,嘴角斜了斜。
这个表情叫我害怕。
我的孩子,不会——
这时候,陈婧从香帐后面探出头来,眼角氤氲,“娘娘,孩子在这里,他很好,是个小皇子!”
眼泪刷的就从眼里流了出来,“好,真好!”
原来孩子生下来了,虽然八个月,但是长得已经很好,跟足月的没什么差别,稍微小了些,六斤整。
只是我生过孩子之后,昏迷了足足三天,凌云遥以为我不会再活过来,守着我整整三天,我就像是忘记了回家的游魂,在某个角落里一直安然的蹲着,忘去了,自己还有个孩子,等着自己去哺乳。
再说已经是几天之后了。
我身体恢复了些,也终于能起来抱着小皇子了。
一直以来我的虚弱叫我不能抱着他,都只是侧着脸瞧。如今心里安生了许多。
这期间,不少人到甘露殿来探望,惠允太后欢喜非常,打造了赤金的平安锁,手环脚环给小皇子。
惠允说,只是凌云遥太过偏执,非要去大雷音寺求了名字,否则也就可以给小皇子定名字了。
惠允几乎天天来,每次看到小皇子都爱不释手。
她跟柳绿说:“瞧瞧,多像皇上,皇上小时候才生下来也是这个模子,这么多年都记得他的模样。”
小皇子哭得很少,奶妈的奶水也足,只要喂饱了,几乎都不会哭,睁着眼四处看,十分的好玩。
我总觉得他好小,经常看着他就忘了时间。
老天待我不薄,总算是给了我一个孩子。
小皇子快满月了,我亦能下地走动了。
柳绿整理满屋子的礼品,说:“啧啧,小皇子收到的东西,数不胜数。娘娘,怕是比您进宫那会收到的还要多。”
我看了点点头,说道:“好是好,就是一个儿子,总觉得皇上会宠爱了些。瞧他每日陪着皇子的时间明显比我还多了。”
柳绿笑,“娘娘这是吃醋了吧?”
我白了她一眼,“本宫是小气的人么!”
岁月安好,好似绵长没有彼岸。
可是从来没有如人意的事。
满月那天,要宴请群臣和后宫所有妃嫔,我能下地走动了。
满月的早上,柳绿跟陈婧因为着急准备东西,只留了芸艾茗在我身边。
芸艾茗则看着我,我跟她说拿些水来,她就去了。
奶妈姓单,我们都叫她单婆婆,并不知道她的具体名字。
她一边喂着小皇子一边说:“小皇子是有福之人,经历了风浪的!”
我忍不住笑,“他这么小,那算是经历过风浪。”
单婆婆嘴快,也有些单纯,说道:“那怎么不算?娘娘是知道的,有人陷害,还不是叫他活了下来。”
我转过身瞧着她,“单婆婆说笑了,怎么会有人陷害?不是吃错了东西,滑胎了么?”
单婆婆当时就黑了脸,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立即跪下来,说:“娘娘,婆子我就是乱说的,没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