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庶出的原因,小诸葛的名号,后来便很少有人提及。母亲怕方子卉厌恶此事,更是隐瞒至深。
我心中隐隐不安,这一切与我预期不同,却并不清楚是什么缘由。
望了凌云鹤一眼,他似乎看出我并不是十分得意与他说话,便说了句,“叨扰了,姑娘无事便好。”
“我正是方子刑,只是这女诸葛的称号却是折煞我了,也不知道公子是哪里得来的。”
凌云鹤语气也有些淡然,“曾有人像我举荐,三小姐也算是名声在外。”
我反问他,“公子说笑了,我姐姐方子卉貌冠天下,得之得天下的美名,应当更胜我,我这名声岂不是言过其实。”
方子卉高贵典雅,作为嫡出的长女,早就因美貌名冠天下,更曾经有人卜过一卦,得之可得天下。上一世,她同公良柔联合将我扳倒,褫夺我的凤位,可惜公良柔心怀不轨,愣是将方子卉同样绞杀。害我满门斩首,连累我母亲沈氏。
为此,我恨透了方子卉,敌我不分,竟然为了抢我位置,不惜做了公良柔的棋子。
上一世,凌云鹤说他看不上方子卉,我就信了,信了他不会对我姐姐有丝毫非分之想。可是我错了,方子卉只是进皇宫见他一次,他便急不可耐的追着她不放。
毕竟得之可得天下的名声,是多么大的诱惑。
凌云鹤迟疑片刻,察觉我话里有话,话锋便转了下去,“三小姐似乎知道我是慕名而来,也似乎知晓我是谁。”
我心中略微怔了怔,嘴上说:“当然知晓,你便是当今七皇子。”
凌云鹤看着我,眼神闪烁,笑了笑,“原来你是知道的。”
语毕,他扭头便走了,没有再说任何话。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倒是有些惊奇,怎么这一世,性格还变了。
是我锋芒太露,表现出对他的厌倦,才叫他心里知道?似乎又不是。
母亲望着凌云鹤背影,说道:“这七皇子,温文尔雅,知书达理,若是能登上皇位,会是个不错的君王。”又是一番感谢,跟我一同上车。
不错的君王?他负了我,杀我全家,他还真是当之无愧的不错的君王!
方子敏被抢足了风头,心里十分恼火,一路上都不再说话。她今天必定积恨许多,恐怕这一仇,她算是记下了。
我记得不久之后,就会有将军府长子提亲之事。
将军府长子出生就是个傻子,将军府势力庞大,仗着自己是有功之人,直接向方子卉提亲。爹得罪不起,又心疼方子卉,便想法子,打算把我嫁过去。
我被关禁闭,全然不知道,母亲想尽方法,求爹饶过我,却还是不能救我。而我当时心里想着凌云鹤,恨不得死在方家也不要嫁给那个傻子。
被逼成亲前一天,傻子非要来见我,却意外的死在了我面前,将军府说我谋杀,非要叫我一命抵一命。
为此我受尽了折磨,当时爹根本不想再过问我的事情,准备叫我一命抵一命,娘跪在爹的书房前,连着三天,爹才勉强托人将我救了出来。
现在想想,真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
回去的路上,我不停的盘算这些事情的前后。
只可惜我能想起来的有限,再加上当时我是被禁闭一个月,所有的旁支细节,全然不知。这就叫我对这一个月的事情,并不能完全把握。
母亲见我凝神,便叫我,“刑儿,在想什么?你看你,眉心紧皱。”
我摇头,找了个借口,“娘,我没什么事,只是好久没有见爹爹了,心中担心他又要拷问我女红。”
女红是我做的最差的一个。我一直不喜欢,打小读了很多书,却绣不出一个鸳鸯。方子卉和方子敏的绣品,拿出来,就会争相被称赞。
母亲笑,“我当是为了什么,这都不是大事,也都能抵的过去。只是刑儿,刚刚见你似乎十分厌恶那个七皇子,怎么你之前见过他。”
“未曾见过。”我否认,心里思忖该死,总是将想法表达在表面上,当真不明智。
一想到回去之后,父亲大人必定要问起寺庙里所有事情,我就暗暗的担心。
我瞥了旁边的方子敏一眼,怕她回去多事,说道:“好表姐,回去之后,爹爹如果知道你抓奸抓住了两个男人,不知道该作何想法?”
被我说的一愣,再加上本来又心虚,方子敏赶忙解释,“表妹,这件事情不是过去了么,叔叔又不曾去寺庙,如何能得知。”
“表姐说的也是,爹爹是不曾去寺庙。可是,如果你提了,爹爹肯定就知晓了。”
方子敏笑的讨好,她突然特别害怕我似的,都在躲着我,“我当然不会说,婶母疼我,一定不会提起的,对吧?”
母亲点点头,“都过去了,何必再提。”
我装作无奈,“既然这样,那只好我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了。”
方子敏安下心来,一路不再说话。
很快就到了方家。
我站在门前,心中恍惚。
犹记得府门牌匾被砸在地,所有人践踏唾弃。
门口两个守卫见到我们马车,瞥了一眼,看出来是谁,就没再搭理。
平日里,这些人对我母亲都爱理不理,管家见了我母亲,也并未多尊敬。
小凳子无奈的走到台阶前,对守卫说:“李家哥哥,帮个忙,把马牵了后面喂点粮草,若是曹管家看见马瘦了,又要说我们不是。”
李守卫瞥了小凳子一眼,耀武扬威起来,“你也知道曹管家会怪罪,这马被你们拉出去一个晚上,就好像瘦了一大圈,我们去了,也一样不得好。”
也不是我们不肯喂,只是每次去庙里进香祈福,大夫人都克扣银两,我们路上就没多少,哪有多余的银子喂饱两匹马。
每次回来,曹管家都指桑骂槐,所以小凳子都希望守卫能帮忙先喂喂,叫母亲少受点气。
小凳子央求半晌,两个守卫都推推嚷嚷,一看就是想要银子揩油,可是小凳子实在没有银子了。
我冷笑,走到前面,扬手就对旁边王守卫扇了一巴掌。
啪!
声音极响,这一声下去,所有人怔在当场。
我扬声骂,“眼睛是不是瞎了,不知道牵马吗?”
王守卫盯着我,像是完全不认识,“三——三小姐。”
“瞎了你的狗眼,知道是三小姐,就赶紧牵马,不要再叫我说第二遍。”
这王守卫胆小,赶忙去牵马,却被李守卫拉住了,“三小姐今天好大的火气,只是大夫人之前就吩咐过,这马是不能虐待的,你们自己不把马照看好,却要吃府上的粮草,我们也说不过去。”
“挺伶俐的一张嘴,这么说,方家三小姐是能虐待的?比不上方家的一匹马?”说着我转身叫小凳子,“你过来。”
小凳子还在发呆,小步跑上前,“小姐,什么吩咐?”
我指着李守卫说:“刚刚他自己也说了,马是不能虐待的,他现在明知道马要牵去马厩喂食,还不肯喂,给我打!”
小凳子一听,乐开了花,平时他没少受气,现在得我吩咐,想都没想就要开始扇巴掌。
李守卫立即叫,“你敢!”
我冷笑,“我倒看看我敢不敢!你若今天动一下,我就去问问我爹,方家三小姐说话,是不是抵不上一个守卫?”
王守卫拉着李守卫,叫他不要再作声,显然很清楚,毕竟我还是方家三小姐,如果真的有点什么,他们根本奈何不了我。
李守卫还待说:“你等我禀告了大夫人!”话还没说完,小凳子左右巴掌狠狠扇在他脸上。
母亲跟琳琅傻了一样站在台阶下面,这时候赶忙走上来,要拦着我。
我按捺住她们两人,吩咐小凳子,“完事了跟我禀告,牵马的事由他们做。”
说着,拉着母亲跟琳琅进去。
方子敏跟在我身后,一边跟着一边不做声。
平时她如果到家了,早就开始欢呼雀跃叫唤上了,今天却好像完全转了性子。
她一双眼睛里面写满了惊恐,我知道,她想不明白我怎么变成这样。我也是毫不犹豫的在她面前开始立威。
母亲小声说:“刑儿,你今天一定要安稳一些,这些事我稍后再问你,我们先去给你爹请安。”
母亲是爹的五房夫人,大夫人嫡出方子卉,二夫人难产死了,三夫人生哥哥方泽铎,四夫人生二姐方子婕,六夫人生四妹方子晴。
母亲算是最不得宠的,平日里爹最喜欢的,也就是她能去寺庙上香祈福,给家里人躲灾化凶。其他,连一个下人都不如,根本不得父亲宠爱。
父亲方铭山,官至左丞,算是皇上较为宠爱的言官。伯父却因当年辅佐的是皇上的亲哥哥,而最后被抄家灭门。
身在其中,必谋其位,更何况家大业大,难免偏颇。
我正想着,四个人已经进了后进的小厅。
方铭山跟大夫人坐在正中央喝茶,其他几房夫人皆在。
爹的一张脸铁青,显然十分难看。
我捏紧了手,今天怕还是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