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项羽目送稷下先生们远去后,又等了一些时候,这才见“蔡镇稷”随众多的稷下学士飘然地出了稷下学宫,忙遮遮掩掩地从阴暗处闪出,寻得一个良机,自然地走至“蔡镇稷”的身旁,“哟,这不是蔡兄么?别来无恙否?”“蔡镇稷”也佯作惊道:“啊,原来是项兄呀!托足下挂念,一切安好!”说着朝旁边好奇而视的几个稷下学士微微一笑,“老友重逢,实乃人生一大喜事!走,咱们去喝几杯,顺便叙叙旧。”兴高采烈地与项羽并肩而走,与众学士脱离了接触,行至一偏僻处时,项羽急问道:“蔡学士,事情可有眉目?”“蔡镇稷”见周遭行人稀少,便略微提高声调道:“宴会上人多嘴杂,实不便探究一些敏感的话题。不过壮士勿忧,容鄙人多加活动,定打探出一点端倪来。”“学士为籍之事甘愿多方奔走,籍铭记在心;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壮士言重了!”“蔡镇稷”真诚地说,“常言道: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吾与壮士,一见如故,岂有不竭尽全力、任凭驱驰之理?”项羽笑道:“我也把学士看作知己呀!但凡有用得着之处,尽管开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见夜色已深,又道:“时日已晚,就此别过。明日咱们在回雁楼聚一聚,如何?”“蔡镇稷”笑着答应了……
项羽回了小屋,说如此如此。项堇和项伯听说没有项梁的消息,皆愁眉不展。项羽道:“祖父,叔父,不必烦忧。人常说:天无绝人之路;又言:吉人自有天相。我想小叔父应该没事的。”“唉!”项堇叹了一口气,“但愿如此吧。”慈爱地看了看二人,“缠儿,籍儿,时候不早了,你们也去安歇吧。”……
次日,项羽早早地起了床,又扮作齐人模样,别了项堇和项伯,出门而去。明媚的阳光洒在街市上,在青石板上勾勒出一幅幅或动或静、形态各异的影画;人来人往,接踵摩肩,熙熙攘攘;车毂击,马并行,互不干涉。好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
项羽兴致盎然地左看右瞧,东钻西绕,快步朝回雁楼走去,忽听得童子谣曰(1):松耶柏耶?住建共者客耶(2)?项羽顿生疑窦,莫非齐王建遭遇不测了么?也不作多想,继续稳步前行,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背后有人惊叫道:“项壮士,你如何在这里?”项羽也吃了一惊,“吾已乔装打扮,却不料还有人认出!这人是谁?声音似乎有点耳熟?”不愿多作纠缠,泰然自若地转身笑道:“足下认错人了吧?”又大步向前。那人紧追不舍,闪至项羽跟前,“莫非壮士忘记我了么?”项羽凝神一瞧,这才发觉此人乃“齐天社”的球头——孟宣——“孟霸天”。
(1)谣:古代指不用乐器伴奏的歌唱。《康熙字典》:“曲合乐曰歌,徒歌曰谣。”
(2)共:史有两说。陇西之共城,在今甘肃泾川县城北五里处;河内之共城,在今河南辉县。马非百先生之史料汇集《秦始皇传》中认同前一种说法。
项羽自肚里寻思道:“既已认出了我,又不知这人深浅,可如何是好?须设法稳住他才行。”拱手笑道:“原来是孟兄呀,失敬,失敬!在下眼拙,一时不识,望乞恕罪。”“孟霸天”客气道:“无故惊扰,亦望壮士海涵。”“自与足下在鞠场一别,念念不忘,时常念叨足下球技之高超,做梦都想与你再切磋一番呢!”“孟霸天”的兴致也高了,“我也是呀,总想寻机与蔡兄及壮士驰骋于鞠场之上,再决高下。”“足下口中的‘蔡兄’指的是‘蔡镇稷’么?”“嘿嘿,不是他还有哪个?不是鄙人说大话,临淄城中,能入吾视野者,也只有他呀!”“哦。”项羽有了主意,“这人号称‘霸天’,必有些手腕;三教九流,又无所不交,耳目极多;若能得到此人的扶助,必事半功倍。”上下打量,见其装束随便,料其无要事,心头暗喜,语气极舒道:“与足下相遇,实乃三生有幸;我与蔡兄相约在回雁楼聚会,不如咱们一同去喝一杯,叙叙旧,如何?”“这?”“孟霸天”有些迟疑。项羽心里一阵紧缩,“若借故推脱,必是心存告发之念,如此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定寻机结果了你。”虽作此想,却是笑容满面,又极力相邀,“四海之内皆兄弟。何必拘谨呢?若不答应可就见外了哦!”
“孟霸天”本是游手好闲之人,乐得有免费的酒肉吃,见其意甚“诚”,便不再拘束,“盛情难却!好吧,那我就随壮士走一遭。”项羽大喜,忙勾肩搭背,兄弟长兄弟短地与其叙话,脚步轻快地向回雁楼靠拢。
“蔡镇稷”已等候多时了,一遍又一遍地向窗外望,忽见项羽和“孟霸天”有说有笑地相拥而来,不免心中惊疑,“二人向时水火不容,后来也未见有什么交情,怎地此刻如此亲近?”忙飞身下楼,细心地护引着二人,礼毕后分宾主而坐。小饮几杯后,项羽道:“街市童谣曰:松耶柏耶?住建共者客耶?不知学士可有耳闻?”“蔡镇稷”回道:“闻此谣已有多日了!城中传言:囚禁于共城的齐王被饿死了;也有人说:齐王因思念故国,绝食而死;却都不知真假。”哀婉而叹:“松树呀,柏树呀,郁郁葱葱,散于共城,景色是多么优美呀!可惜齐王却羁绊于此,多么令人扼腕叹息呀!呜呼哀哉,使齐王困居于共的难道不是那些宾客吗?”项羽也不禁动容,“唉,齐王命运难测,楚王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怎不叫人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