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秦军一边点燃火把,一边呐喊着向前冲锋,试图将项羽等人一网打尽。早被惊醒的项堇、项梁和项伯等三人见对方来势凶猛,自知不敌,忙将项羽拉扯进屋。项堇果断地说:“事不宜迟,速从那条小路撤退。”于是四人****家伙,开了后门,走了没几步,却发现众军汉已迫得甚急了。
贾狐边跑边道:“麾下(1),那里有一条小道,切莫让贼寇趁机逃了!”王离醒悟,急令弓弩手放箭。潘图问道:“将军,若射杀了那厮,为之奈何?”胡威道:“届时若大帅询问,只说那厮顽强,不肯归顺,不得不如此。”王离点了点头,“言之有理。”又令道:“暂时勿射贼人的紧要处。”话音未落,飞箭如蝗,矢如雨注。四人不能前进,只好一边遮挡一边后退,迫不得已,又回了茅屋。王离令众将士将茅屋团团围住。一霎时,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屋内屋外的人都看清了彼此的真面目。
(1)麾下:对将帅的敬称。
王离见项羽虽因年少而稚气未脱,却英武非凡,宛若天人,不觉暗自赞叹;又见余人也是英姿飒爽,更是感叹项燕的后人皆非俗人。项羽见王离生得堂堂一表,凛凛一躯,英气十足,也不禁暗暗赞赏,只道王家不愧为将门世家;随意一瞥,目光游移到了贾狐和胡威的身上,顿时火起,怒目圆睁,哨棒一横,指着二人骂道:“奸贼,卖主求荣,无耻之尤,有何面目再活在世上?若上天垂顾,有幸叫尔等落到了爷爷的手上,定让你们碎尸万段!”二人面面相觑,哈哈大笑。贾狐得意地说:“小子,识时务者为俊杰。速速放下兵器,归顺秦廷,才是正道。”胡威瞪眼道:“若不识时务,负隅顽抗,定叫尔等万箭穿心!”项堇大怒,斥道:“叛徒,狗贼,有甚资格耀武扬威?老夫何曾亏待过你们?不曾想你们忘恩负义,接连算计老夫,是可忍孰不可忍!若天可怜见,撞见尔等,必亲手刃之,决不轻饶!”两人赧颜而不能对。项伯正色道:“项氏族人,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只知忠勇报国,轻生死,重大义,心中从不存‘投降’二字!”项梁拔剑在手,“何必与这些贼人逞口舌之争?一起冲出去,痛痛快快地厮杀一场,岂不大慰平生?若一个都不曾砍翻,算我们倒霉;若能一人弄倒一个,算是扯平了,咱也不吃亏;若能多结果几个,这买卖便是稳赚不赔了;总之,若皱一下眉,不是好汉!”三人随声附和,表示支持。
王离仰天大笑,赞道:“真乃大丈夫也!”随即下令准备进攻。众将士立刻弯弓搭箭,铁桶一般地绕住了那茅屋。王离叹道:“父帅本想让我将那厮活捉回去,效力其麾下,不想这一干人等都是强硬的好汉,如之奈何?看来是天不赐予,实难如愿。”想下令进攻,却于心不忍,又心存一丝侥幸,笑问:“那白袍小将可是项羽?”项羽点了点头,也敬他英武,笑道:“将军可是王离?”“正是。”“不知麾下尚有何事?且速速说来,否则争执一起,就只顾厮杀,再有甚话怕是不便多言了。”“足下倒是爽快之人。”停顿片刻,王离又开口道:“足下之勇武,令人倾慕!父帅因而对先生甚是喜爱,一再嘱咐我:不许放冷箭,只许活捉。言下之意:先生可明白?”项羽施礼道:“将军对某如此垂爱,籍感激不尽,请代我向将军致以谢意。我与将军,各为其主,譬如一辆马车上的两个车轮,虽相隔很近,却始终难以交叉,故难有袍泽之谊,还望先生见谅!”王离有些失望,“难道我们只能刀兵相见了吗?”不觉叹了一口气,“唉,俱为慷慨之士,世之英雄,为何非要苦苦相逼呢?”项羽也叹了一口气,“唉,世上不如意的事常有八九!”
项梁插话道:“我听人说:两贤相遇,若不能做故交,非要成仇寇时,双方当皆使出真本事,轰轰烈烈地厮杀一场,不论结果如何,皆是对对方的尊敬,亦不负英雄之名!”王离点头赞同,仰天大笑,豪迈地说:“既如此,那咱们就使尽浑身解数,真刀真枪地对战一场。若诸位败了,亡者厚葬,俘者则以礼相待,如何?”项伯大笑道:“妙极,妙极!若足下为国捐躯,定以英雄之礼葬之;若有幸为我等俘获,则以英雄之礼待之,如何?”王离哈哈大笑,“如此方皆不负英雄之名!”收敛笑容,威严地令道:“弓弩手准备,放!”刹那间,利箭飞奔,直扑茅屋。
四人早有防备,或藏于角落,或掩于门后,因而暂时无恙。项堇大叫道:“须设法冲出去,不然咱们将被射成刺猬了!”项羽应道:“祖父勿慌,待我去会一会他们!”手持哨棒,冲出门去,一边将飞箭抖落在地,一边高声笑道:“鼠辈切莫得意,爷爷来也!”王离笑道:“小子当真乃英雄耶?且容我试上一试?”即刻令众军汉集中向项羽放箭。一时之间,弓弩齐响,利箭横飞,忽而“嗖嗖”地从项羽的耳边绕了过去,忽而迅猛地从他的头顶擦了过去,虽险象环生,却安如泰山。项羽抖擞精神,越战越勇,豪迈地笑道:“小的们,攻势太弱,还不够爷爷挠痒痒呢。”王离微微一笑,令弓弩手加紧进攻,虽逼得项羽窘态显露,却依旧无法制服对方,不禁既惊且服,由衷地叹道:“这厮真神人也!”
项堇只恐项羽有失,急令道:“籍儿,不可逞匹夫之勇!太危险了,快回来!”项羽笑道:“祖父勿忧,孩儿虽身处险境,却安稳得紧!哈哈,此战当真是畅酣淋漓!”说着英勇无畏地向前冲,却被密密麻麻的箭雨所阻,不得不进一步退一步。项堇见他时时遇险,刻刻令人揪心,真是心乱如麻,又劝他不回来,无奈之下,朝目瞪口呆的项梁和项伯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速去接应!”二人方才醒悟,于是三人拔剑在手,意欲抢出门去,却一次又一次地被箭阵给迫了回来,遮遮掩掩地滞留在门内,进退两难。项羽见了,惟恐三人有失,心里焦虑,不敢再造次,急忙自卫着往后退,掩护着三人隐藏到屋内的安全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