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离了伏虎山后,一路风餐露宿,快马加鞭,很快便进了大梁城,行至一拐弯之处时,忽闻马蹄声。刘邦大吃一惊,猛拉缰绳,骏马长嘶一声,跃了起来;霎那间,前面的马也长鸣一声,后脚直立,前脚腾空,马上的少年看起来仿佛欲仰后便倒,手上却紧紧地拽着那一大捆丝绸;终究都迅速地回归到本来的状态,路人也白白地虚惊一场。
刘邦暗暗吃惊,心想:“如此险态,竟然不落马,好高明的骑术!”不觉失声赞道:“足下真神人也!”那人却不领情,脸色铁青,高声叫骂:“哪里来的野狗?竟敢挡我的道?若误了爷爷贩卖丝缯(1),定叫你好看!”刘邦本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今被一个小辈辱骂于大庭广众之下,顿时火起,叫道:“小儿,大爷挡的就是你的路!”那人闻言更怒,拔剑在手,嚷道:“匹夫,你敢与我争斗么?”“哈哈,有何不敢?看招!”于是二人在马上你来我往地争斗起来。路人见状,唬得远远地避了,惟恐伤及自身。
(1)缯:丝织品的总称。古称帛,汉称缯。
斗了十多个回合后,却不分胜负。见打斗愈来愈激烈,行路的止了步,做买卖的停止了讨价还价,纷纷围拢来,饶有兴致地观望着:时而大声叫好,时而击掌大赞。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大叫一声,“官军来了!”众人立即作鸟兽散,二人也忙收了剑。那少年不服气地说:“若非官府的人来了,宁可不做买卖,也要与你再斗三百回合,分个胜负!”刘邦笑道:“既如此,有机会时,再一决雌雄。”“哼,好,咱们走着瞧!”“哈哈,小儿,后会有期!”说着刘邦也匆匆地散去了。
刘邦四处打探,好不容易才摸近了信陵君府,凝神一瞧,早已是一片破败的景象,不觉悲从心起,凭吊一番后,买了一些香烛纸钱之类的冥物,来到信陵君的墓前,恭敬祭奠,诚恳地说:“公子之高义,世人景仰,也令邦心悦诚服。日后邦若主宰天下,定会令人为公子守冢,以表倾慕之意。”而后绕公子的坟墓缓缓地行了一圈,长叹数声后,不舍地离去了……
刘邦又竭力搜寻公子旧时的门客,人多言已尽散,不免有些失望,忽有人说往日门客张耳现任外黄令——却不知真假。刘邦大喜,决定访个究竟,即刻动身前往外黄。
进了城,来到大街上,忽见前方飘扬着一面酒旗,上写三个大字:“聚贤楼”。刘邦大喜,暗自度道:“行了多日,早已是饥肠辘辘,可巧碰到了一个酒肆,正好饱餐一顿。”信步入楼,占了一个席位,安然而坐。
“啊,先生可是大梁贤士——陈余?”一食客试探着问,笑迎一上楼而来的大汉——其旁还有一美貌妇人。“是的。足下是?”“乃外黄令府上的宾客。”“啊!”陈余喜道,“兄长近来可好?”“还好,只是时常会念叨先生。数日之前,得知足下欲离大梁来外黄,主人言:陈贤弟必先登聚贤楼,因而特命我在此恭候。”陈余哈哈大笑,叹道:“知我者,兄长也。”“先生,请随我去府上吧。”“可……我想先在此小饮几杯。”“既如此,那先生请自便吧。我先回去禀告主人。”于是那人匆匆离去了。陈余则寻了一个清净、幽雅的席位,引导公乘氏坐下,招呼店家上酒。
刘邦见公乘氏美貌,不觉多看了一眼。碰巧被陈余发现了,眼睛立刻鼓得铃铛一般。刘邦觉得没趣,暗想:“这人怎地如此小气?”便移了视线,向下一望,忽觉一熟悉的身影进了门,接着听见了中气十足的吆喝声,“哎,丝绸,上好的丝绸!”随之楼板“嘭嘭”作响,好奇地定睛一看,大吃一惊,想道:“怎地如此巧合?这不是在大梁街市上与我争斗的那少年吗?真是冤家路窄!”此刻那少年正恨恨地紧盯着他,其后身影一移,坐在了对面,依旧不乐地凝视着。
刘邦也不介意,心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任你怎样,我接招就是了。”继续自得其乐地饮酒。那少年见他如此,也不便发作,暗想:“待他出了门,再与之大干一场,以泄当日之恨。”忽闻后面有人呼他,便起了身,笑脸相迎。
陈余笑道:“小子,丝绸如何卖?”少年欢喜地报了价钱。“夫人,你觉得如何?”公乘氏点了点头,嫣然一笑,“不知能否展开来看?”那少年欣然应允,却不知是被美妇的笑容所迷,还是由于丝绸过于柔顺,总之,织物从手中滑落,飘然然往下落。少年急了,慌忙用手去抓,不巧刚好碰到了公乘氏的脚,未及防备的她不觉失声一叫。陈余只道他是有意如此,勃然大怒,斥道:“哪来的贼商?竟敢对夫人不恭,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一拳打出,击得少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数步。他也气红了脸,高声大叫:“非有意为之,本想道歉,不料你却如此蛮不讲理!是可忍,孰不可忍,你出来,我与你斗三百回合!”说着便抱着丝绸冲下了楼,窜出了门。陈余骂骂咧咧地追了上去,众食客也跟了出去。
“小子,拿命来!”“有种便来拿!”于是二人持剑相斗,数十个回合后,依旧势均力敌。刘邦看得啧啧称奇,“这少年年纪不大,却技艺高超,不仅能与我战成平手,还能逼得这壮汉近不了身,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呀,他日必成大器。”忽闻旁人大声叫好,定睛一看,原来少年竟已略占上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