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步一步,走向刘静的路,每一步,都是那么的艰难。每一步,似乎都布满了荆棘。每一步,都鲜血淋淋的。可是每一步,都让她觉得,仿佛就要窒息。可是,最终,她还是走到了她的面前,微笑地讨好地冲着她笑。
站在刘静面前的左悠然,依旧还是那么不谙世事,依旧是那么天真可爱的。刘静原本还在生气,看见左悠然这个样子,也实在觉得,在她的面前,还是应该保持一点慈母的风范。她收敛了那种张狂的气势,对悠然道:“母亲有点病糊涂了。今儿个早起,就觉得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一直都觉得不舒服。身边还有这么多人,围着绕着。真让人觉得头昏脑涨。我看着他们,就上火。刚才你也看见了,真是的……我也被我自己吓到了,都是做娘的人了,还这么任性。该让你笑话了。”
“娘亲,这样的你,才是你啊。那个高贵的贵妇人,是刘夫人。而这个任性的有点小脾气的你,才是我们的娘亲。”悠然笑着,嘴巴甜甜的。刘静原先还是一脸没有退下去的怒意,可是这个时候,却已经是一脸的风平浪静。还笑得花枝乱颤的。
“你还真是,你一来,我的病就好了一大半。根本就不需要这群大夫了。”
悠然随手招来了一个大夫,对刘静说:“母亲,你怎么能不看大夫呢。你说了,这人生了病,身体不舒服是其次,还很影响心情。我想你还是应该好好看看大夫,为了你明天的心情着想。母亲,意下如何?”
“你说的没错。”刘静这么一说,悠然都松了口气。而怡然呢,原本还慌张毫无主见的她,此时此刻,心情无比复杂。她看着眼前的这一对和睦相处的母女。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好多余。她是刘静的亲生女儿,却在她生病的时候,连靠近她都不可能。她对自己,就像是对下人一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怡然的心,在这一瞬间,被撕裂成粉碎。她一直以来,都在劝自己,刘静是她的生母,再怎么样,也会为她着想,会体会到她良苦用心。可现在看来,都是她自己一厢情愿。可现在,她才知道,人家想要的母慈子孝,她想要的那个女儿,根本就不是她。而是那个人人都仰望的大小姐。而不是她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庶女。
怡然沉默了,在大家都慌慌张张的时候,她的悄然离去,并没有任何人关注到。只有进了这个门之后又出去的铃铛,看见她走了出来。怡然满脸泪痕地走了出来,迎上了铃铛的眼光。她冷声道:“你个死奴才,你是哪儿来的?”
铃铛漠然看着眼前的怡然,然后别开了眼。他那种轻飘飘的眼神。那种不屑,让人不由自主地抓狂。怡然冲到他面前喊:“你不就是是个侍从吗?你以为你一副冰山脸我就怕你了吗?我可是这个家真正的大小姐,你这样的态度,我可以让人把你拖下去,杖毙!”
铃铛蔑视了他一眼。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也是左家的小姐。可是经过他暗暗地了解过来,这个家,这位庶出的小姐,实在是没什么权利。铃铛原本也不是什么趋炎附势的人。只是他并不喜欢眼前这个拿着鸡毛当令箭,心情不快,不敢找正主,却拿别人撒气的小姐。最主要的是铃铛也知道,打狗还要看主人。眼前的这个人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他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傲慢无礼。
怡然被他的眼神刺激到了,冷声道:“你究竟几个意思?你敢看不起我?”铃铛并没有理会,反而是退开了半步。他并不想喝眼前的这个女人,有任何冲突。怡然气不过,伸手就要扇他巴掌。可她的手都还没碰到铃铛的脸。那两只猴子已经忍不住护起他们的主人了,小猴子一下子蹿到了怡然身上,拉扯她的衣裳和头发。眼瞧着,那猴爪子就要抓伤自己的脸,怡然尖叫不已。
铃铛见状,上前用两个指头就把小猴子拎了起来,放回自己的肩上。小猴子还不甘休,冲着怡然龇牙咧嘴。怡然害怕,一个后退,就跌坐在地。地上有雪,她一跌下去,就感受到了那种刺骨的冰冷。她想要站起来,可是脚底打滑。原本她就已经哭得是梨花带雨。现在更是狼狈不堪,她干脆嚎啕大哭起来。启源阁里头的侍女拼命跑了过来,将她扶起。怡然哭得不能自已。侍女扶着她往里头走,可她临走之前,都没有忘记狠狠地剜一眼铃铛。
铃铛也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何况他还来自于人间炼狱。他在那里见过很多人,每一个人都不那么干净。每一个人的灵魂都被抹黑了。所以那里的每一个人,看人的眼神,都是那么的狠毒阴霾。离开那里之后,很久没有看过那种眼神了,这一次却在一个小女娃的眼里,读到了久违了黑暗和阴霾。铃铛无奈一笑,如果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就被一个人恨毒了的话。那这个世界的人,比炼狱里的人都要可怕。
在那个炼狱里的人,也只有在生死关头,会露出那种眼神。这个小女娃,居然能露出这样的眼神,想来,心里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铃铛还在发呆。这边悠然已经安抚好刘静,从里头出来了。翠翠在她后头跟着,只见她一脸冷若冰霜,径直往前走。铃铛快步跟上。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了,又浩浩荡荡地走了。启源阁的阁楼上,换好了衣裳的怡然,目送着她走远,眼里流露出一丝肃杀。
在启源阁回去的路上,铃铛很难得地开了一回口。他说:“方才我在启源阁门口站等。那家的小姐哭着跑出来。因我看了她一眼,她恶语相向,又动手准备打我。我的小猴儿就上去挠她。她跌倒在雪地里,被侍女给扶回去了。”
“还发生了这样的事儿?”翠翠倒抽了一口气,“这可怎么是好,怡然怎么说也是小姐。你的小猴儿那么对她,就算你是大小姐的侍从,她拿你没办法。可是这只闹事的猴子,那还不得被她生吞活剥了……”
翠翠地话,吓得铃铛面如土色。他怎么没想到这一茬。他肩上的这只猴子,不过是一只畜生,这人要拿它任意宰割,谁都没有理由保护它。铃铛不自在地伸手摸了摸小猴子的脑袋。一种无言的伤感,沉浸在这一人两猴之间。悠然斜睨了铃铛一眼,淡淡地开口:“这两只猴子,我虽然不喜欢。但是那是景昊云的猴子,除了他,没有人可以任意处置它们。”
悠然的话,无疑是给了铃铛一颗定心丸。他突然间松了一口气。翠翠看他松了口气,也跟着笑了。一路无语,回到落玉轩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悠然累极了,躺下就睡着了。是夜,月凉如水。冷风吹过,吹起了那一角的窗帘。风声温和,整个园子安静了。
在这样的静谧中,黑夜张开了它黑色眼睛看着那些还在活跃的人影。左府,看似戒备森严,实则内有虚实。屋顶上一闪而过,连着是三个黑衣人。他们交错而过,无声无息的。只是给了彼此一个眼神。再然后,他们又各自隐没在黑夜里。
两只猴子今天晚上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特别的不安分。铃铛琢磨着不能让他们俩个呆在屋子里头。于是起身穿了衣服,带着两只猴子,想把他们扔在院子里。可就是那么巧合。他眼角余光瞄见一道黑影,即便只是一闪而过。他也很肯定自己看见了。他抓起了一旁的长剑,将猴子扔下。朝着黑影消失的方向追去。一路从落玉轩的后门出来,追到了左府的大门口。那个黑影跳下高高的围墙,消失不见。
铃铛命令守门的侍卫开门。侍卫知道他是大小姐身边的人,也没多说,就将门,打开了。
门才开到一半,就听见有人说:“呀!这么奇怪,难道是心电感应吗?我还没敲门,怎么这门就开了呢?”
铃铛先是一愣,随即冲出门去。他的动作太快,在外头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只看见有人冲了过来。左岸的随身侍卫一下子举起了剑,四五个人的剑头对准了铃铛。铃铛也同时拔剑。一干人等,对峙起来。
左岸看着铃铛,觉得似乎哪里见到过。“你是何人?为何从我家中拔剑出来?”
铃铛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从他的衣着加上他说的话,铃铛可以判定眼前的人,就是左岸。他家主子的父亲。他收剑回鞘,恭敬作揖。“我是大小姐的随身护卫。方才是追着一个黑衣人出门而来。”
“黑衣人?”左岸一惊,问身边的人,“你们刚才可有看见什么人没有?”
“没……没……”唯一说得上话的人已经在摇头了。左岸皱眉,“左群和左鹰两个被阿然借走之后,我身边,是连一个能用的人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