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绝望地以为,自己就这样被夫君和家人抛弃的时候。门,又开了。
她的兄长,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一把将她抱住,激动地说:“悠然,发什么事了,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刚才喝了一盏燕窝,睡着了。我要早知道,绝对不会让你等那么久。”
悠然总觉得他的话哪里怪怪的。可是,她的脑子,似乎不那么好使了。她只知道,她要找人,保护自己,为她死去的孩儿报仇。她抓住左轩然的手臂,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哥哥,哥哥,你帮帮我。我要见爹。”她知道只有爹爹,能帮她了。
“你忘了,现在正值秋猎,爹不是陪陛下狩猎去了?”
“爹什么时候回来?”
“十天半个月吧。我们先进去,进去再说!”左轩然说着,抱起悠然,健步如飞。有那么一瞬间,悠然冰冷绝望的心,感受到了一点点的安全。
不多时,就到了落玉轩。他将悠然放在了床上。站到了一边,看着她。
悠然无力地靠在软枕上,环顾四周。这里,是她未出阁前的闺房。房间里摆放着各类珍惜的古玩。还有满满一面墙的书架子,摆放着书籍。恍惚想起年少时,父亲抱着她坐在这里,念书给她听。还记得,刚知晓她怀孕,父亲高兴地曾说:“我的阿然,给爹爹生个小外孙。爹爹也像小时候给你读书一样,教他读书习字,长大了考功名。”
如今……悠然不敢想,一想就连气都喘不上来气,泪水啪嗒啪嗒地往下落。她好想她的孩子,她好想她的爹爹。她垂下头,看见了自己脏兮兮的裙摆,血渍已经开始发黑。她痛不欲生。
她哑着声音道:“哥哥,你不问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左玄然站在阴暗的角落里,冷眼看着床榻上的女子。看着她垂首落泪的样子,心底里止不住的窃喜。嘴上却是安抚道:“大夫,很快就来了。让他给你瞧瞧。”
“哥哥,大夫医得了我的人,却医不了我的心。”她伸手,抚摸着自己泄了气一样的肚子。她悲痛欲绝。“哥哥,我的孩子,没有了。再有一个月,再有一个月,他就要出世了……他都还没有看过这个世界……”
“是谁做的?”
“是他,是他们。”悠然伸手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面对一直对她呵护有加的长兄,她知道一定要克制自己的悲愤。毕竟,遇人不淑,并不是一件让家人长脸的事儿。
“大夫你终于来了。”左轩然并没有想要听她诉苦,对于大夫的到来,显得非常的额开心。悠然还天真地以为,自己同父异母的长兄,是真的很担心她的身体。
所以当大夫开了药,他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药过来的时候。她几乎是含着泪水,吞下去的。苦涩的药,经过她的胸口,还没来得及温暖她的心。穿肠过肚,就牵动了一场翻江倒海般绞痛。
痛得她在床上打滚,痛得她从床上掉下来,痛得她想要伸手抓住所有可以抓住的东西。她的手抓住左轩然的下摆,指甲都要嵌进去了。“为什么?”
他嫌恶地踢开了她的脚。
悠然幡然醒悟。原来他不是来救自己的,他是亲自来收拾她的。他哄她喝下的,分明就是毒药。齐瑞无情,要了她孩子的命。而他,左轩然,还有他背后的母亲,他们无情,分明就是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来人,把这里收拾干净,老爷回来的时候,绝对不能让他发现,这里进来过人。把她拖出去,拉到乱葬岗。这件事,谁也不准说出去。今天,大小姐没有回来过。”
冰冷的残酷的话,在耳边响起。悠然深知,自己将不久于世,可是她好不甘心。她知道他们一定能毁灭所有她来过的证据。她这一死,在这世间存在过的痕迹也会被抹杀。她挣扎,想要站起身。她的手抓住左轩然的手,指甲在他的手臂上抠出道道血痕。
正在这时候,左怡然闻讯赶了过来,见状,一脚踹到了悠然的心口。
悠然只觉得自己的整个身子,飞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摔到地上。砰——一声巨响,悠然感觉到自己的骨头,碎了。她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她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死了。
将死之人了,她却在想,如果这世上真有鬼神,她愿自己化身厉鬼,定要来向他们索命。
怡然惊骇于她的眼神,很是不悦地踢了踢她,将她踢翻了过去。悠然可以感觉到自己残破的身躯,被她不停地踩踏的。
“哥,这么脏,随便找个地方把她解决了算了。干嘛还要把她搬回家里来?”
“死在外面,闹起来被人知晓。死在家里,静悄悄的。我还没说你们俩个,她在齐家闹成这样回来。你们还不赶紧把她弄进来。万一爹要是回来听到,你们是准备负荆请罪啊?”
“我……”左怡然撅起了嘴,扯着左轩然的衣袖撒娇道,“哥,不是还有你吗?这样悄无声息地解决了。这下子,那人总该满意了吧。只是我们冒着风险做的这事,便宜齐瑞那小子了。”
“告诉齐瑞,他最好把府里人的嘴给堵严实了。就说左悠然是悍妒,见不得他娶妻,自己跑出去,找不到了。”
悠然迷迷糊糊里听见他们说的话。她不明白:那人是谁?谁要她的命?他们说齐瑞?为何他们和齐瑞好似很熟悉似的?齐瑞和他们分明才见过几次面。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他们欺辱她,折磨她,甚至要夺她的命?
她倒在地上,模模糊糊地看见那两个人,在她的视线里,越走越远。那两个人,曾经对她很好,却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她引以为傲的亲情,她一往情深的爱情,这些不过都是镜花水月。
只是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可即便如此,又能怎么样。她的眼,无力地合了起来,身边的一切都湮灭了。她陷入了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