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昌十八年,四月初五,淮梁京城。
城楼高大雄壮,气势恢宏,城中屋宇鳞次栉比,高低错落,画栋雕梁,街旁商铺星罗棋布,生意红火,街上下到垂髫小童,上至花甲老儿,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京城汇八方之奇珍,集四海之异宝,聚天下之英杰,钟灵毓秀,繁华富饶。
虽在此前,每日都会发生大大小小的事情,而最近几日,却接连发生了两件惊人且奇怪的事!
这第一件是回春堂的言老大夫医死了长公主九岁的儿子。此案由通天阁首案唐明哲亲自审判,言老大夫医术不精,失手害人,证据确凿,如今已被关入大牢,七日后便要问斩,而两个徒弟因一道去公主府看病,判为从犯,七日后流放边疆。
回春堂是京城最有名的医馆,言老大夫平生治病救人无数,更教出了不少良医,而今虽年过六旬,仍精神抖擞,坐堂就诊。又因乐善好施,矜贫救厄,素来闻名遐迩,据说有些人没病都要去回春堂看看言老的风采。
而其看病几十载,从未失过手,现在说他医死了长公主之子,但凡听说的人皆被吓了一跳。
第二件便是江相最疼爱的嫡女在求学回京途中失踪了!
江相为人宽厚纯良,平日笑脸待人,几乎没人见他发过什么脾气,哪知此次因为爱女的失踪,大动肝火,甚至没顾及自己得意部下刘宏的颜面,罚两个庶出女儿跪了整整一天一夜,最后还是侧夫人刘氏一哭二闹三上吊,才命人将眼睛哭成核桃的两个女儿抬了下去。
不少权贵连忙派出自家护卫前去寻人,就连皇帝也调出通天阁的精锐调查。
一时间,京城上层名流皆大海捞针般的寻找相府嫡女。
权贵派人寻找,倒不是有多在意那位大小姐,其中有人是因此事与自家女有关,怕连累自身。更多的人则是趁机溜须拍马,讨好丞相。
离奇古怪的是,那位大小姐却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有一丝线索。
于不太舒服的睡姿惊醒,花月发觉自己被五花大绑扔在了一个会移动的黑匣子里,准确来说,这其实是一辆正在飞奔急行的马车。
颠簸行驶中,车帘晃荡,花月见外面一片漆黑,而身上血液似乎逐渐凝固,她只觉浑身不能动弹。
花月凝眸回忆了片刻,她是和唐子迎一同回京的时候被人劫走的,那时因自己身体不适多休息了会,其它小姐的车马已先行,她俩便落在了后面。
过了绿水镇走在山道时,突现一伙黑衣人,一时间杀完了所有随行的护卫侍女,唐子迎当场吓晕了过去,而花月一度以为自己即将成为刀下亡魂,但那些人却没有杀她,而是将她绑走。
难道因为她是现场唯一一个睁着眼睛的人?
花月很冤,她仅仅在这身体里待了几天而已,怎么就这么倒霉,先是这身体本身藏着惊天秘密,后又遇上这样的事!
真是放屁都能扭着腰,倒霉至极。
“幻灭的人就是厉害,这么快就能将唐小姐给劫出来!”
“要不然怎么是江湖第一组织呢,你驾快点,咱们两个得赶紧到那把人给藏好了!”
“大哥,我还是有点怕,这万一没威胁成功,是不是罪上加罪,不但救不了人,反而……”
“你闭嘴吧!就不能盼点好!要不是唐大人乱判案,我们至于绑架唐小姐吗?”
“可是……”
“好了,别废话了,专心驾车!”
听着外面的话,花月倒明白了个七七八八,但他们说的那组织,也并非名副其实啊!完全绑错人了!
言老大夫的事,花月在绿水镇就听说了。既然外面俩人这么说,难道言老大夫真被冤枉了?
现在唐子迎只是晕倒了,那里的情况一定会被发觉,到时候如果以她威胁唐大人,那唐大人一定会判回春堂谋害长公主之子,以及绑架丞相嫡女的两项罪责,真是罪上加罪了,只怕会连累更多人。
如果外面的人所言非虚,那花月能帮得上的,就是现在离开马车,回去以后多余的话一个字也别说。
可如果现在对外面的人说自己不是唐子迎,他们未必会信,只会以为是她的逃脱之辞。
看了眼窗户,窗口仅有人头大小,跳是跳不出去的,该怎么办才好……
花月一边解着绳子,一边注意着外面的动向。一刻钟左右,马车猛得停了下来,其中一个男人说:“大哥,我肚子有点痛,我去方便一下,马上就回。”
过了一会,那男的打开车门,检查了一下里面的情况,见花月正安静的熟睡着,放了放心,准备关上门。
正在他关门之际,花月对着他的脸就是一脚,又在他愣怔捂脸的空隙,跳下车,控制力道劈向他的颈外侧,整个过程迅速利落,完全不给对方一点反应的机会。
见男的倒下去,路边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花月知道另一个男的方便完回来了,三两下挣脱开松垮的绳子,拔腿就跑。
此刻天色已黑,月亮藏在薄云里,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花月小心注意着脚下眼前,这样的天色正好,又有岔路,如果那人发现她跑了,要找她应该会费点劲。
之前是趁人不备才成功将人劈晕,如果和一个男人正面对抗,花月认为自己绝不是对手。尤其在她见识了那些黑衣刺客的身手之后,更觉得这个地方,比想象中的可怕的多。
她与马车行进相反的地方狂跑着,遇到岔路就选左边的一条,跑到感觉应该能甩掉后面的人了,才气喘吁吁的减慢速度。
看着两边高大的树木,漆黑一片的环境,说不害怕是假的,但眼下别无他法,她只能继续往下走,希望路上可以遇上人家,或者能走到附近的小镇,其它的,再另做打算。
但愿江相已经知道女儿失踪,在派人寻找吧!
不知道走了多久,花月觉得她生平从来没有走过这么多路,只觉得眼前的路无比漫长又没有尽头。喉咙又干又痛,身上也是湿了一片,她停下来休息了一会,摸了摸脸侧,发现没有异常,又四下扫了一圈,吸口气,继续前进。
天色微明,云层中透出几缕光亮,而花月还走在一条官道上,放眼放去,除了路还是路,她已经精疲力竭了,不过暗自庆幸,还好一夜平安,没有遇上什么猛兽,那人也未曾追上来。
身上越来越难受,花月本以为是走了一夜的缘故,可接下来的症状,似乎有点奇怪。明明是在步行,而双腿渐渐变得越来越僵,后来居然失去了知觉!
花月惊愕的怔在原地,任凭她怎么捶打,双腿完全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这是怎么回事!
正疑惑不解的时候,前方飞快掠过一团白影,花月心头一颤,起身想要去追那团白影,而眼前猛的一黑,就要向下栽去,视线模糊之际,隐约见白云散开,阳光倾斜而下,一蒙面黑衣之人骑马而来,他像是从地狱而来夺人性命的黑白无常,马蹄声每前进一步,花月的心就要剧烈颤动一次。
遭了!她是捅了霉窝吗?这不可能是去方便的那人吧!
深深恐惧蔓延全身的同时,眼皮也重重盍上了。
意识弥留之际,只吐出了一句:“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