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若是有唯一一个能够把握住姜山心思的，也只有人老成精的张老道了。
他对于弟子们的不理解也不在意，至于其他那些不相干之人的想法，早就无法动摇他的心境了。
只见他从容一笑说，当众说道：“此番援手之恩，武当上下铭记于心，如果姜小友今后有需要之时，只需一纸书信相招，包括老道在内，武当上下莫有不从，小友认为如何？”
不得不说，张老道此话诚意之足，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即便姜山都没想到他竟然会下如此重注。
显然，是将武当派绑在了姜山的战车上。
怪不得，他会开口让姜山放过少林。
相比于张老道的承诺，区区一个少林，根本无足挂齿。
“张真人既然开口，晚辈自然不会不从。”
姜山缓缓的散去了惊人的刀气，对着还在装模作样的一众秃驴冷声道：“空闻，算你运气好，竟然劳烦张真人为你开口，我今天不杀你，不过这笔账却不会那么容易的了结。”
众人在这一刻都感到姜山威势惊人，不是那种需要很多人衬托的那种威严，而是那种由内而外养成的可怕气魄，那种霸道自信，有我无敌的信心。
一刀在手，傲世寰宇。
虽然张三丰才是工人最强，但众人还下意识的将姜山当成中心，他才是很正能够决定接下来事情走向之人，这就是一种无形的气质，和让人发自内心能够信服的魅力……
“阿弥陀佛。”
“善哉！”
“善哉！”
空闻像突然醒了似的，高声宣诵佛号。
能够不死，谁也不会真正的想死，空闻自认为还没有活够呢……
如今，空闻心中绝对是浓浓的惊喜，但面上紧紧的绷着，丝毫不敢表露出来，不过微微颤抖的眼角还是暴露出了他的内心。
姜山一挥手，隐隐包围空闻的刀卫散开。
杀意收敛。
不过目光依旧冰寒冻人。
今日之后，双方必然已是不死不休之局。
就看谁的手段更加高明了。
姜山心中在谋划怎么能永绝后患……
空闻也是心中极为复杂和怨恨。
时至此刻，他早已经将前来武当的计划忘得一干二净，少林三大神僧齐上武当，背后有大半个武林摇旗呐喊，是何等的自信与傲气，认为他们必定能够达成多年以来的愿望……
却万万没有想到，中途出现了姜山这么一个变数，如今只剩下他一人完好，空智空性陨落，精锐弟子损失殆尽，他还是靠着一直看不起的张三丰开口才留得一条性命。
空闻此刻心除了万念俱灰，只剩下惊天的恨意。
什么屠龙刀，武林至尊，不过是大梦一场罢了……
“师弟……”
殷素素悄无声息看到姜山身边，看着空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狠辣之色。
与昨日那个贤妻良母，完全判若两人。
姜山淡淡的摇了摇头，微声道：
“不要多事，我自有打算。”
此番固然得罪死了少林，但得到了张老道的承诺。
这个交易在姜山看来，绝对是有赚无赔。
首先他和少林本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其次少林一方没有先天高手坐镇，这点才是决定局势的关键。
少林，说白了不过是一个江湖门派势力。
一切还是要靠实力说话。
当年阳顶天大败少林三渡，并弄瞎渡厄一只眼睛，也不见少林有一丝报仇的声音。
这就是绝世高手的威势和震慑，有时候只需要一个名字或者外号，便可威压整个江湖。
而此刻姜山的威势丝毫不弱于阳顶天，在加上他已将江南打成了清一色。
比之当年的明教，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要少林一众秃驴没念经念到痴呆，就不会公然找他麻烦。
当然，若是他什么时候落难了，或者发生什么意外，相信少林绝对不会放过报仇的机会。
这，就是真正的江湖。
弱肉强食才是真正的江湖本质，少林寺自然也不会例外。
其余四大门派和那些受到少林串联之人，看到空闻一声不吭的离开……
面面相觑之后，没有哪个敢不知好歹的在度提起有关谢逊之事，一个个仿佛失忆似的，即便对谢逊最为恨之入骨的崆峒派也缄默不言。
全部都极为默契的借口有事，提出告辞。
“张真人，峨嵋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晚辈处理，就此告辞，还望真人勿怪。”静玄第一个开口说道。
“是啊，张真人，我崆峒派周围最近总是有宵小生事，还需我等处理，告辞！”崆峒五老亦是紧随其后说道。
“我华山派……”
“我昆仑派……”
“远桥，你们代我送送诸位。”
张老道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仿佛之前的大战，在他眼中难以掀起一丝涟漪。
“是，师傅！”众弟子躬身应道。
…………………………
片刻之后，大殿内除了张老道和姜山，再无第三个人，就连那几块碎尸都已经被处理掉，血迹也被清洗干净。
“小友的杀气未免有些太重了。”张老道率先打破了沉默。
姜山面上神情不变，心中暗道：“这应该就是最后的试探了！”
没有人是傻子，姜山之所以如此尽心尽力帮助武当，历经风雨无数的张三丰自然不会真的以为是他急公好义，别无所求。
不过人生在世总要有所选择，他对于眼前这个小家伙的感觉并不坏就是了……
在加上之前的恩情，和刚刚的局势所迫，他索性直接下注。
姜山没有辩解或者认错，而是反问道：“晚辈有个问题一直不解，生于乱世之时，整个民族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小子不才，却想挽狂澜之即倒，扶大厦之将倾。
还请张真人教我，在这个大浪潮的时代，没有铁与血，没有杀伐震摄，没有足够的尸骸，我该怎么做？”
这是姜山首次坦诚露骨的表态。
即便是对他极为熟悉的殷天正等人，也只是有一些猜测而已，从未真正挑明过。
张三丰沉默的看着眼前这个气势内敛，眉宇间却充满霸道，神色刚毅的年轻人。
姜山亦是毫无退避的与之对视。
大殿内，互相望着对方漆黑的双眸。
沉默是气氛变得极为凝重……
不知过了多久，张三丰忽然露出一抹极为畅快的笑容。
乱世生枭雄！
乱世出王者！
无论枭雄也好，王者也罢，无不是血海铺路，白骨为梯，必将伴随着杀戮才能走到最后。
既然姜山有这样的志向，张三丰自然明白他所担忧的那些很可能会成为现实，但却不会在劝。
并且心中充满复杂一叹。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这声叹息包含的到底是何种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