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良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他敲了四五遍房门,里面才散漫地响起一阵脚步声,门还没开开就听到里面沈清溪的声音懒散地抱怨道:“你怎么才回来,我们还以为你去哪个女同学家里过夜,不回来了呢!”
沈清溪是他的大弟弟,比他小三岁,今年十二。【大/书/包/小/说/网www.dashubao.cc】二弟弟叫沈清云,今年十一。小的时候他们刚学会说话的时候就学会在言语上挤兑他,一开始是嘲笑他蠢笨长得也不机灵,沈若良不得不忍了。后来他长大了,事实证明了他即不蠢也不笨,而且还长得很漂亮,于是这两个讨厌的小鬼又开始杜撰他的生活作风问题,仿佛长得比他们和他们那个恶人爹好看的人都有罪一样。
不用说也知道这些话是谁教的。沈若良推开门进去,连看都没看沈清溪一眼便径直走回自己屋里。
他才没闲工夫理这两个讨厌的小鬼,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那男人爱怎么教怎么教。反正他们也不敢把这些恶毒的杜撰之词说给别人听,只是在他面前烦他而已。那男人极其要面子,如果沈若良出了什么问题,也是有那男人教育失职的责任的。
看到沈若良连眼神都没甩他一个便回了自己屋,沈清溪有些不高兴地冲着那扇门“切”了一声,又快快乐乐地跑回客厅和沈清云看电视去了。
沈若良坐在自己床上,听到外面故意开得很大的电视声音,心里不由得讽刺:他们看着黑白台还得意呢,不知道他刚刚到别人家里看了电视的彩色台。那有什么好看的,幼稚的小男孩儿。
第二天沈若良早上起来的时候,那个男人和那两个小鬼已经在吃早饭了。因为他去学校吃早点所以可以起得晚些,而这一点常常被那个男人旁敲侧击地讽刺,用作教育他那两个儿子的反面教材已经不下百次。
每次沈清溪和沈清云起晚了的时候,那男人就有些不愉快地教训他们:“你们怎么起得这么晚?都快比沈若良起得还晚了!”
这一学期沈清溪升了初中,和沈若良在同一个学校。那学校算是北京市的重点中学,但其实他们都是凭借他们母亲生前在学校当老师才进的,只不过沈若良的学习成绩还算中等,而沈清溪就只是差强人意了。
现在因为高等教育普及了,中学也开始有了较大的区别。有些中学就是为了完成业务教育而设的,连高中都没几个班,更别提目标是去考大学的人数了。而有的中学,比如沈若良上的这个,就是为了以后高考能考上大学而设的,他们高中班上的每个人目标都是考大学,甚至有的还想要考上清华北大这样的名牌学校,因此教学理念和那些普通的中学也就完全不同。
这些学校教的东西会比初等教育的深入很多,不是一般的学生能听得懂的。有时候上课,沈若良也不太明白,但是还能够凭借着认真听讲写作业勉强跟上。他觉得自己考个大学应该是没问题的,只不过他若是考上了大学,不知道那个男人会不会出钱让他去上。毕竟沈若良看沈清溪的资质,是觉得他没那个潜力和意志考上好学校的,如果沈若良上了大学而沈清溪后来没考上,那个男人肯定会觉得很丢面子。
不过要是能考上大学,就能更早地离开他家里,离开那个男人和他那两个讨厌的弟弟。而且更现实地想,他虽然长得好看,但现在社会上也开始看重男人除了容貌的其他方面了,光是好看并没什么用处,还是能有个学历更好。而且在大学里认识的人,肯定也会是有学问的人,现在社会上可是越来越看重学问了的。
不过,说到有学问的人,沈若良突然想到那个成天穿着一身黑衣服的女人。生物学家么,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做什么的,不过听起来生物学毕竟也是一种学问。那么即使不在大学里,其实他已经认识了有学问的了呢。
放学之后,沈若良把书包扔回家里便来到了世纪坛公园。
这天天气有些阴,刮了风之后冷得让人发抖,公园里游人比昨天少了很多。沈若良向来都是很规矩的学生,只是穿着学校的校服,被风一吹便觉得冷得没法忍受,连忙像往常那样买了个烤红薯捂捂手才缓过些劲儿来。
他往那口铜钟走去,果然看到萌萌穿着一件深蓝色很厚重的棉外套,正在和同样裹得很厚却颜色鲜艳许多的几个男孩子一起跳皮筋儿。
沈若良暗暗想到,那个成天穿黑衣的女人对于颜色的认知还真是很成问题啊。她难道就没发现自己家儿子和别人家的色调不太一样么?
萌萌看到他来了,连忙扔下他临时的小伙伴儿们,喊着“若良哥哥”朝他跑过来,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又是锁定在了他手上拿着的烤红薯上面。
沈若良很大方地把烤红薯递到他面前。倒不是他多么善良无私,只是昨天他吃了人家一顿晚饭呢。
萌萌看了看香气诱人的烤红薯,又看了看沈若良,有些为难地眨了眨眼睛:“若良哥哥,你不喜欢吃么?你不喜欢吃为什么要买呢?”
沈若良笑了笑说道:“我其实不是特别喜欢吃这个的,只是觉得有点儿冷,而这个很热乎罢了。你想吃就吃了吧。”
萌萌倒是很相信他说的话,不客气地接过来,又拉着他坐到铜钟周围的台阶上吃起来。那几个跳皮筋的男孩子看到他吃着烤红薯似乎也有点儿眼馋,但毕竟是男孩子脸皮薄,都没好意思来凑热闹。
萌萌吃完了烤红薯,把剥下来的皮和纸袋子扔进垃圾箱,便看到那黑衣女人沿着从门口到铜钟的路走过来。萌萌噌地窜出去扑进母亲怀里,那女人又是非常自然而习惯地低下头吻了吻他的前额。
“妈妈,你就算是亲我,我也不会亲回去的。”萌萌对母亲撒娇道,小手伸进黑色长风衣的口袋,掏出两颗大白兔奶糖,又颠儿颠儿地跑到沈若良身边,把其中一颗塞给他,“若良哥哥,你吃糖。这是我特意让我妈妈买的,如果我不说,她就是再过十年也不会知道去买。”
沈若良看他这么当着那黑衣女人的面儿说出来,觉得有些不好,然而偷偷看了看他母亲的脸色,却只是看到那女人依然温柔地笑着,眼睛眯成了弯弯的缝儿,一点儿也不生气的样子。
扭开包装,把糖轻轻放进嘴里,他感觉到真的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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