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沿着溪流继续前行,格欧茵紧跟在巴尔的身后,然后是重新低头思索着的洛。而那阴沉着脸,已将手中那把狭长的锋利军刀抽出刀鞘的扎克里,却始终走在队伍的最后。
周围除了那溪流的流淌声,再也没有了其他任何的声音。冰原之上那肆虐的寒风是吹不到这里的,那弥漫在冰原各处的杀戮和惨叫之声,也被厚厚的冰层彻底阻挡在了这片死寂的天地之外。
好在这种压抑的气氛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因为前方已隐约传来了似野兽一般的嚎叫声,还伴着一种“叽里咕噜”奇怪的呐喊声。
格欧茵已越过巴尔走在了整个队伍的最前方,她肩上的那只乌鸦早已完成了这次探索的第一个任务,她现在要去完成第二个任务,也是属于她的最后一个任务。然后,按照进入之前的约定,在将那充满诱惑和魔力的善恶果揣入怀中之前,她都没有义务再出手。
那种似兽语一般的呐喊声已变得越来越清晰,洛嘴角翘起的那抹弧度也越来越明显。
真的是它们!没想到在这遥远的冰原,在这幽深的冰层之下,竟能再次听到它们这亲切的吼叫声,也许还能再次见到那令人难忘的手势。
通道终于到了尽头,溪流也涌入了通道尽头处那巨大的冰缝之中,不知流向何处。
而在对面,正站在两个身材矮小,却极为嚣张的野人。
是的,就是守在迷失海沟门外,曾朝着洛吐口水,还会“竖起中指”来表达自己心中喜悦之情的那种野人。当然,对面的这两位并不是迷失海沟那两只要么贪睡,要么胆小的野人,但它们绝对来自于同一个族群。
因为洛已经看到了对面的这两只野人,在大声“叽里咕噜”吼叫的同时,其中一只早已朝天竖起了自己那根毛茸茸的中指,另一只也早已背对着众人弯下了腰,将自己的屁股朝着对方兴奋地抖动着。
洛从来没有感到过竖起的中指和抖动的屁股也能让人如此地亲切过。
那么接下来,应该是吐口水,挑祭兽,然后进去挨饿了。
事实却并不像洛所想的那样,因为这次多了个格欧茵,多了个修习黑巫术的女巫者。
黑巫术这种东西并不属于异能的一种,它存在的足够久,似乎在人类文明发源之始,便有着这种非自然存在的影子了。
但在崇尚科学的旧时代,黑巫术一直处于灭绝的边缘,它们也只能在一些荒废的十字路口、幽暗的地下室、荒芜的废墟、人迹罕至的森林或枯萎的灌木丛中,通过一些神秘而邪恶的仪式,苟延残喘着。
新时代拉开序幕之后,异能终于出现了,也让黑巫术再次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格欧茵,正是一名用黑巫术来代替异能的异能者。当然,就像她那矛盾的身躯和脸蛋,她也解锁自己的基因序列,但所领悟到的异能,全都是以邪恶而神秘的黑巫术为主。
格欧茵擅长的是制造噩梦,并在梦境中展开杀戮的巫术。也许按海蒂的异能归类标准,这类异能应该划分到特殊精神力异能的范畴之内。
格欧茵单打独斗的实力是不如扎里克的,但对付这种仍未完全开化,身材矮小,四肢发达,并拿着巨大石斧、石锤的家伙明显更为适用。
这两只野人哨兵明显是认识面前这个将自己罩在宽大的黑袍之下,只露出一张恐怖面孔的巫者的。它们在完成了自己一系列的挑衅动作之后,便开始愤怒地咆哮,并对着格欧茵“叽里咕噜”地大喊大叫。
格欧茵那张精致的脸蛋之上洋溢着淡淡的讥讽之色,她耐心地听着对方的咆哮声,并不时也和对方“叽里咕噜”地说上几句。
这个女人能听懂它们的话,甚至还会它们的语言!
洛看向格欧茵的目光变得灼热了起来。
他一直想搞清楚自己那个庞大而胆小的伙伴,沧,到底属于什么。
也许,格欧茵是一把不错的解密之匙。
“这些可恶而卑贱的家伙,是生活在这片遗迹之上的古老土著,格欧茵称它们为“侍族”。侍族的族人并不多,但也绝对不算少!而且我们需要从它们身上获得打开遗迹祭坛的钥匙……”
扎里克对着洛低声解释了几句。
巴尔对洛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也迫使扎里克最终决定再次对洛稍微客气一点。至少,在脸孔上不能那么僵硬。
侍族?
“需要杀掉它们吗?”
洛忽然开口问了一句,话语中有着一丝冰冷。
“不,这是格欧茵的活,跟我们无关。她会让这些记忆很好的野人相信一件事,发达的记忆力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值得愉悦的事情。”
是的,当脑海中始终萦绕着恐怖的噩梦,确实是件很让人崩溃的事情。
格欧茵正在一点一点地唤醒面前这两只野人脑海中的噩梦,唤醒它们整个族群脑海中的噩梦。
她那宽大的黑袍之下,不断地飞出一只又一只黑色的乌鸦,成群结队的乌鸦在远处那些低矮的洞穴口盘旋着、嘶鸣着,将邪恶的黑巫术毫无顾忌地洒向这个脆弱而顽强的种族。
格欧茵面前这两只桀骜不驯的野人已彻底瘫痪在了地上,它们的身体开始扭曲、翻滚,并不断地用自己那毛茸茸的大手疯狂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嘴角已溢出了大滩的幽绿色腥臭黏液。
在群鸦的嘶鸣声中,在这两只野人痛苦的哀嚎声中,在那些低矮的洞穴内隐隐露出的一双双恐惧而充满愤怒的目光中,一个佝偻着背的年迈野人终于艰难地走出了洞穴。
这只野人身材更为矮小,但却足够年长,因为它有着一缕长而花白的胡须。
它是来交涉的,那些可怕的外来者已再次站在了这片它们世代守护着的大地之上,为了族人的繁衍生存,它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可它没有想到的是,随着它那瘦小的身躯一起迈出洞穴的,还有自己另一名年幼的族人,一名年幼的女族人。
在它的种族之内,女性族人是极为稀有的。她们胆小、脆弱,却孕育着整个种族的希望。
小野人的眼中并没有自己族人流露出的那种恐惧,或者说它还太小,还没到做噩梦的年龄。
它跟在自己族人的身后,一双幽绿色的眼眸好奇地瞅着那盘旋嘶鸣着的鸦群,并伸出自己那双长满茸毛的小手,朝着那恐怖的黑色鸦群不停地挥舞着。
邪恶的鸦群终于找到了它们的目标,它们冲了下来,朝着那佝偻着背的野人,朝着野人背后那弱小的存在,疯狂地冲了下来。
年迈的野人疑惑地转过身,看到了身后这只擅自迈出洞穴的族人。它那双浑浊的昏黄瞳孔看向了那黑压压一片的杀戮者,然后艰难地转过身,竟要将自己身后这脆弱的存在护在自己那瘦小的身下。
格欧茵的眼中露出了一丝犹豫,她需要这只携带着祭坛钥匙的老野人活着,但她并不愿意去阻止自己的鸦群,那样将会让她受到一些反噬。
反噬并不严重,但在这里,在巴尔和扎里克虎视眈眈的情况下,却足以致命。
鸦群扑了下来,在老者仍未来得及把身后那已露出恐惧之色的女野人护在身下之时,疯狂地扑了下来。
面对不可阻挡的毁灭,依然顽强而执著地用自己的身体去守护吗?
在鸦群最终扑向女野人的瞬间,那里闪出了一片光,一片氤氲而强烈、散发着无尽辐射的蓝光。
洛想到了曾经在迷失海沟内发生的一幕,想到了自己那个胆小的伙伴,在剧烈地颤抖的同时,仍牢牢地将自己护在身躯之下的一幕。
空间挪移再次被他毫不犹豫地使用了出来,甚至连他曾经用来对付鬼冰蛭的秘密,也被他彻底地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黑压压的鸦群扑进了那剧烈的蓝光之中,就像遇到了沸水的春雪一般,大片大片地融化掉了。
蓝光出现得很突兀,存在的时间也很短,但却足以将那些扑下来的黑色乌鸦全部而彻底地毁灭掉了。
至于身旁的老者和孩童,会不会因被辐射到而变异,洛没有考虑过。
即使变异,侍族的命运也不会比现在更让人叹息了吧。
“你找死!”
格欧茵的鸦群被洛毁灭了大半,这让她对洛的杀心终于不可抑制地暴发了出来。
“格欧茵阁下,你是想毁掉巴尔叔叔进入祭坛的钥匙吗?”
洛与黑巫者格欧茵对视着,并冷冷说了一句。
从扎里克的话语中,从那独自迈出洞穴,明显是来“求和”的年迈兽人身上,洛已经得到了足够的信息。所以,他不介意再稍稍借一借巴尔的势。
格欧茵沉默了。
她并不能用“只是个小意外”这种借口去搪塞巴尔,而且巴尔和扎里克应该早已猜测到格欧茵并不太愿意他们最终完成祭祀仪式的想法。
洛扶起了那名年迈的野人,又把那个好奇心很重的小野人送回到了那趴俯着无数侍族族人的洞穴内,才迈步走了回来,重新低头开始沉思。
接下来,就是选择祭兽了吗?还会出现那只在手指上荡秋千的昆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