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空中,沈镖师自然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被那力一带,整个人就是个风筝那般被扯着跑,忽上忽下,前后左右,他全没自己可以掌控的力度那般,被个钓竿带来带去,弯折的身子就好像离水的鱼,挣脱蹦跳,仅能残喘认命。
整个河面之上都是寂静的,牛镖师这一边,杜武沉着眸子的看是因为他知道大远镖局的镖师不会那么不堪一击,古印天好整以暇的看,也是差不多的想法,牛镖师和邹镖师是对沈镖师了解颇深,所以也不在意。
令人意外的是海龙派的那一边,若说五翁甚至是那近百人的面具人或许可以理解,但余下那些船上的手下竟然也没有人因为这明显是他们那边占了上风而感到欢欣而来呐喊的。
这一点,不由得让杜武和古印天都生出了兴味,眼神逡巡着,似想知道这海龙派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庄天候起先是有占得上风的得意,但两下之后,沈镖师并未如他意的被他的钓竿甩砸在甲板之上,他的那股子得意就烟消云散了。
在外人看来,沈镖师的鞭子被自己的钓竿搅缠住而拖不得身。
但实际上,是他们二人的较力。
每当庄天候贯力于钓竿之上想将沈镖师甩砸而下时,沈镖师那边便会有一种力,借由搅缠在一起的钓竿和鞭子提拔而来。
而每当他想将沈镖师甩飞出去的时候,那鞭子和钓竿便会又搅缠得更紧,而让沈镖师牢牢的拴在钓竿之上。
所以,若真个说起来,现在处在上风的是沈镖师而非是他。
忽而,他看见沈镖师的嘴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与他目光相触的时候还眨了眨眼。
心下警铃大噪,钓竿猛的提起,而同时沈镖师也终于是从这钓竿之上翻身而下。
只是,他翻下的方向不是向外,而是顺着钓竿,一连翻滚着撞向庄天候。
都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他这一缩短了距离,庄天候的钓竿就显出了拙势,可他自己的鞭子也不是近战的兵器,所以理论上也只是略占些上风罢了。
可就在这时,庄天候以立贯钓竿,弹飞沈镖师的这时,银色的鞭影骤然而临,铺天盖地的将二人都笼罩在其中。
只是庄天候看不见沈镖师,在他的视线范围里都是那片银灿灿的叶子,他要打起十二万分的注意力才能不让那叶子临身。
钓线被他扯紧,钓竿做棍,于鞭影之中扫、捣、砸、劈,每与叶片相击,便是一窜的火花四溅,耀目,且,在这鞭影笼罩之下,二人占得是一个平手。
但脱不出鞭影,庄天候就是落在下风。
一连数十捣,每一下都击在叶子之上,鞭影之中稍有喘息,庄天候反手一插,钓竿竟直直的插入脚下甲板之中,身子跃起,以钓竿为中心,两脚接连飞踹而出,有些踏在鞭身之上,有些踢中叶子当中,反震之力让他的脚腕酸麻,但一圈飞踹之后,鞭影豁开一个大口。
他抽起钓竿,翻身而出,再回头,沈镖师抿着唇,面色透一点苍白。
他本是在先前的较力之中摸清了庄天候的内功法门,却未想,摸透了是一回事,挡不挡得住则是另外一回事。
庄天候这一次翻出,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开些许,他不给对方喘息的时间,只因为这一瞥见对方面色便知内力之上自己更强,底气十足,便又攻上。
钓竿甩出,钓线一松,那针就若蛇的信子,以一种诡异的路线钻向沈镖师,上下左右,飘忽不停,时而于上直奔双目,时而又扫下于裆部穿过,时而又自左方扫肋下。
沈镖师若提线木偶,只能甩开银鞭与这直钩缠斗,‘噼啪’声响不停。
一动,一静。
静者,庄天候,他的双足塌下,甲板因承受不住而裂开寸许,他身形不摇,只有一臂执钓竿上下翻飞,尤其是他的腕部,灵活的好像不是个人的手腕,他目色沉淀若星河坠入,一瞬不动的盯着对方,而对方那武动的身子就跳跃在他的眼球之上,清晰分明。
动者,沈镖师,他的腰如同水蛇,银鞭握在手中,时而浪卷滔天,时而流水潺潺,那一片银灿灿的叶子便在这当中载浮载沉,时而与那直钩擦过窜出火星无数,时而便与那钓线缠上银芒耀目,他的双眼就盯在在直钩之上,好似盯牢了猎物的猛兽。
这一次,换沈镖师脱不出这钓竿的攻击,他徒劳的随着钓竿起舞,连喘息之片刻都没有,后继之力渐现不足,他不知道这样打了多久,还要多久,眉心皱起,有一点不耐烦的情绪滋生。
也就在这时,钓竿猛的一收,这一下非常的突兀,突兀到沈镖师根本来不及反应,他下意识的应对之招已经送出,再想换式却非简单,他的眼睛抬起,就看见那直钩复又来袭,就向他的双眼而来。
这一次,连邹镖师和牛镖师都不由得抽起冷气,月光也为此凝滞半空。
庄天候与他身后的另外四人都在眼底划出一抹得意,如若能在此击杀一名大远镖局的镖师,名声之旺怕是普天之下无人可及。
尤其是庄天候,他甚至都能想到往后的日子里再没人会敢让他脱下这身兽皮,不仅如此,甚至还会有人来效仿自己穿上一身兽皮,越是这般想,越是得意,越是得意,他越是继续这般想。
可是,这时间会不会过去的太久了。
围观的人也好,助战的人也好,战场中的庄天候也好,无数个念头都在脑子里绕过几个圈了,时间过去太久了。
该有的血色未看到,该闻的惨叫未听到,这又不是冰下捕鱼,人会痛,痛会叫,可是什么都没有。
就这般想着呢,血色就从他的身后弥漫开来。
他惊骇之下发现身子不能动,他半侧过头,就看见血污的一张脸就贴在自己的一边,那歪着的样子好像要枕上自己的肩头一般。
忽而,这血污之下露出一口白牙,‘噗呲’一声,血沫子飞洒到围战众人身上,与此同时,一抹身影蹁跹而回,稳稳的落在牛镖师的身旁。
牛镖师没去看那边的情形,只是赶忙拿出药来给沈镖师包扎,一番检查下来他才呼出一口气,“还好还好,只是眼皮,这伤口有点深,这些时日得多注意些,免得留疤。”
血污满面都不改颜色的沈镖师突然垮下了脸,手扯着牛镖师的衣袖,委屈巴巴的说道:“不能留疤,美人们不会喜欢的。”
牛镖师手下一顿,笑叹一口气,心底方才轻松不少,他说道:“你们歇着吧,剩下的,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