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啊,真没想到,这么多年了,除了老头子我,还有人会来给你拜祭……这世上的人啊,还都有几分良心啊!”
等到玄琛和灵淑回到那宅子门口的时候,便看见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正匍匐着跪在大门前,颤颤巍巍的打扫着他们方才焚烧拜祭后留下的灰烬。
灵淑隐约觉得那老人有些眼熟,便小心的靠近他,老人恰巧转过头,看见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姑娘,再加上正值午夜,也不由吓了一跳。
灵淑蹲下身子,面对面的注视着他。
“姑娘,你是什么人呐……”他嘶哑着嗓子开口,一抬眼,就看见了她发上簪着的凤凰簪。他微微张大了嘴,慢慢抬起了因为太过于激动而发抖的手,指着那凤凰簪,语无伦次起来:“这是,这是……是的,就是它!”他又一下子指着灵淑,浑浊的眼里蓦然间竟是有泪光闪烁。
“你,你是,是……”他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带着面具的姑娘,不可能吧?应该不可能吧?她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言叔,我是。”她缓缓抬起手,摘掉了脸上遮住面容的面具。
老人满眼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十二年了,她自然不可能与他记忆中的女孩一模一样,但是那眉眼轮廓,却是相似无疑!十二年了,她虽然单薄消瘦不似从前的玲珑玉致,但却不得不说,她的眉眼都长开了,美的仿佛不似凡俗中人,就好象,那随时会乘风而去的神仙一样!
“大小姐!你真的还活着!你还活着!”他的声音也颤抖了起来,手和脚也激动的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控制不住的老泪纵横,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着头,灵淑想去拉他,却拉不住,她的眼泪也一下子下来了,跪坐在地上,看着自己面前的老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慕容玄琛走过来,也蹲下身子,轻轻环住她。他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此刻,沉默才是最好。
老人抬起头,抹了一把眼泪,疑惑的看着眼前的男人,问道:“这位是……姑爷吗?”
灵淑还来不及回答,慕容玄琛就先她一步扶了老人一付,向他行了一个礼,道:“是,见过老人家了。”
他不知道这老人是何种的身份,所以便只说了一句,见过老人家。
老人又流泪了,只不过,这一次,是因为欢喜。
他又对着玄琛磕了个头,连连道:“不敢当,不敢当,老头子不过一个老奴,怎么敢当姑爷的大礼,只是可怜老爷和夫人……”
灵淑抬起袖子擦干了眼角的泪水,小心的扶着老人站起来,道:“言叔,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以前的事情,咱们今后找个时间好好的说,您现在住在哪里啊?”
老人叹了口气,眼中是掩不住的心酸凄楚:“当年我虽然因为回乡探亲侥幸逃过那一场劫难,但是依然是身负死罪,为了不连累亲人,我一人远走,四处漂泊,现在时间久了,再加上新君即位,大赦天下,我终于不必在亡命,前些日子回乡,却发现老母早已在我离开第二年离世,我这个儿子,竟是没有给老人家尽半丝孝道……一晃眼十二年过去了,我就想着,我得回来啊!当年将军对我不薄,我得回来看看呐!还好老天有眼,让我这辈子,还能见得到小姐你啊!”
灵淑静静的听着,长长的睫毛遮挡住了眼中的悲伤,她说:“言叔,我给你先安排个住处吧,我们现在住在帝都,你愿意和我们走吗?”
慕容玄琛看了灵淑一眼,看来,这突然相逢的喜悦,并没有使她的头脑因为激动感慨而不清晰。
“老奴年纪大了,会不会连累到小姐和姑爷呀?”老人有些犹豫,他毕竟只是一个仆人,而且年纪大了,要是给姑爷添了麻烦该怎么办。
“不会,老人家,您别这么说,您是颜的长辈,自然也是在下的长辈,谈什么连不连累呢?我希望您可以和我们在一起。”玄琛也去搀着老人,微笑着道。
“那就谢谢小姐和姑爷了!”老人心中感动万分,太好了,小姐嫁了个好夫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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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明面上是一家客栈,实际上,是北斗影卫的暗线?”灵淑跟着玄琛,将老人安顿在了那家临街的客栈,一切安排妥当后,他们走出来,灵淑回头望着客栈,问道。
“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慕容玄琛大方的承认,“这整个天下,包括南和在内,只要是有人存在的地方,就有北斗影卫。”
“一张布满天下的网,真是令星极殿望尘莫及。”她又看了客栈一眼,便转过头,和他一起往前走去。
“话不是这么说,他们可以做的,星极殿或许做不了,但是星极殿做得到的,他们也同样大多力所不能及。又哪来什么望尘莫及之说?”他牵着她的手,补充了一句,“你可别想着和他们较什么劲啊!你,是他们的女主人。”
她呆了呆,脸居然微微的有些发红。她低下头,笑了一声,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驿观了。”
突然,她好像又想起了什么,道:“今天那买簪子的摊上遇见的两个人,是丹河和南和的朝阳公主。”
“我心里大概也有数。”慕容玄琛点点头,“这是件好事,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
“之前我看着,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今天晚上再一看,原来丹河也不是无心于她啊!原本,我还打算帮忙推一把,现在看来,倒是省了力气。”她抬手理了理垂落颊边的长发,目中流露出一丝淡漠和疲惫。
“顺其自然的好。也不必急于一时,他们留着,都是大有用途的人。”慕容玄琛拍了拍她的手背。
“我担心朝阳公主到了北溟后,会认出我来。”灵淑叹了口气,道。
“戴面纱吧。”他想了想,“反正我看你成天带着面具,也觉得不好看,冷冰冰的,还是面纱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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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凤仪是乔装之后偷偷跑出来的,所以才到半夜,她就必须和丹河回去了。
“下次,可能就没有再出来的时候了吧?”凤仪有些眷恋,她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自由,对于现在的她,是多么可望而不可及。
“丹河,我忽然在想,或许我不应该缠着你带我出来。”凤仪笑了笑,有些苦涩。
“为什么?”丹河忽然有些慌,难道,她后悔刚才的一切了?
“你知不知道一个故事?从前有个人,他不可以吃糖。那么,你觉得,是索性让他从来不知道糖的味道好,还是在他尝过那种味道后,再告诉他,他再也不可以吃糖的好呢?”凤仪转过头,看着他,问。
“应该让他知道,那是他可以吃的第一颗,也是最后一颗糖。这样,他会倍加珍惜,然后即使他今后再也吃不到了,他也会一辈子记住那种味道。”丹河想了想,认真道。
“是啊,就像我,我会一辈子都记住今天晚上的。就算今后我或许要在你们北溟的什么九重宫阙里闷上一辈子,我想起今天来,也会很开心。你呢?是不是也这样?”她抬了抬手,想要去拉他,却终究是放下了。
“只要你不变,我就永远不会变。”他却拉起她的手,贴在他的心口,“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也许,就是我们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