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这算午餐还是晚餐,丹园作为独立的化外空间,天色始终恒定如昼。
大家打扫了餐桌战场,丹老盥洗干净,回来正遇见文从心出门扔垃圾。他将大垃圾袋接过来,另一只手化掌为刀,在空中轻轻一划,劈开一条深邃的裂缝,内里微芒闪烁,秘不可测。丹老抬手将垃圾袋抛了进去,又随手抹了一把,裂缝消失不见。看他面无表情,似乎这一手不值一提。
从心忍不住问,“这样,不环保吧?”
丹老嘿嘿一笑,“到了那边,立刻回归同样的物质本源。没有垃圾之分。你这丫头,这么有环保意识,怎么会在山坡下面生生造出个垃圾场来?瞬移,不是这样用的。”
得了这句话,文从心迅速顺杆爬上,“丹老,您留下的符法火柴,都消耗的差不多了。我们道行低微,如果没有符法傍身,在世间行走,实在危险的很。”
“我明白,”丹老点点头,“但是总指望我不行。我行踪不定,很难及时给你们补充装备。有个解决办法,就是给你们配备一名制符师。”
“好呀好呀!”文从心高兴地跳了起来,“这人去哪里找?”
丹老一把揪住从心的袖子,拉低她的腰,在耳边悄悄地说:“刚才你们在洗碗,我偷偷塞给小哑巴一枚纠丹,她已经吃了。”
从心吓一跳,“这孩子,您打算留下来?听红袖说,她是杜远带来的孤儿,不爱说话,所以她的心性,我们都还不太了解。”
丹老小嘴一撇,“你不了解,我了解。刚才她把自己的那条羊腿送给我,我就拍板了。”
从心哑然失笑,也不多说,赶忙跑进屋里,扶着小哑巴上楼歇息。她知道,待会儿纠丹发作起来,这孩子还有得受呢。
小黄鼠狼二皮,自己偷吃的那枚纠丹,没有接引信息,也就去不了一本道书房。只是淬化体质,打通经脉,将肉身天翻地覆地改造了一番。
小哑巴这一枚,丹老下了接引,在无比阵痛过后,她被传送到灰茫茫的书房,看到了那个书架。没等她选,高处一本厚厚的书,自己弹了出来,直接砸在她的小脑壳上!
她瞬间醒转过来,发现自己还在卧房的床上。只是脑海里,被灌输了海量的知识,这些知识,既熟悉又陌生,好像生来就会,又好像从来没有认真学过。
她睁开双眼,眼神依旧晶亮,但和以往不同,内里已不再包含孤独、愤恨和绝望,代之以豁然、聪颖与深深的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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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丹老主持下,丹园代表们举行了一次例行会议。
列席人士有,前清代表裴红袖女士,民国代表文从心女士,天朝代表阿雅女士。
会议记录上的备注是这样写的:阿雅女士,原名不详,外号小哑巴,经大家表决,集体命名为“阿雅”,以示对同门的尊重。还有负责会议安保工作的黄二皮同志,虽不是人,但特批准入园籍。
丹老表示:在错综复杂的国际、国内、和历史环境下,一本道门稳步发展壮大,是可喜的,值得点赞。但是,大家应该清醒地认识到,我们的目标与传统道门不同,应该明确这一阶段的历史任务,就是组建小分队,全力搜寻“补天”。找到的越多,距离本门终极目标就越近了一步。
为了不分散大家的注意力,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激动情绪,暂时还不能公布终极目标的具体内容。这里可以稍为透露的一点是,这个目标,与本门“我为人人”的宗旨有关,是善意的,也是正义的。
令人振奋的是,丹老还表示,本门中人,凡是在服用纠丹过程中,接收到书房接引信息的人,身上都永久存留自己一丝神识。这意味着,在正常环境下,无论你身在何方,都可以被大致定位。
为了证明这一点,丹老公布了杜远和张辽的位置信息:杜远,目前在台湾宜兰;张辽,正在四川青城山。至于如何搭救,请各位自行讨论。
裴红袖表示,杜远被强人掳走最早,既然位置已经明确,应该优先寻回。文从心表示,张辽身处青城传统道门核心地带,性命堪危,应尽早营救。阿雅听到杜远两个字,立刻举手表示支持红袖,忽然想起什么,看了一眼温温柔柔的从心姐姐,又不舍地把手放了下来,默默表示弃权。黄二皮“吱”了一声,也表示弃权。
丹老决定,暂时兵分两路,第一路由裴红袖带队,阿雅以符师身份进行辅助,立刻前往宜兰。第二路由文从心带队,黄二皮以守护兽身份进行辅助,立刻前往青城。大家都尽量低调,避免与道门直接交手,以救人为第一要务。任务完成后,就地集体传送回丹园。
阿雅欢喜地跑去取来杜远的双肩背包,恨不得马上就走。红袖笑了,“你这孩子,就只惦记一个杜哥哥,这次任务,不用带这么大的包包,哎呦,还蛮重的,里面都装的什么?”接过来在桌子上倒了倒,除了在豆腐坊已经见识过的两条男生内裤,还有三块拳头大的石头,叽里咕噜滚了一桌。
丹老见了,小肩膀一颤,眼神饥饿,彷佛又发现一条烤羊腿。打了个指响,屋里顿时失去照明,在漆黑中,只有桌上的三块石头,静静散发着偏蓝调的绿色幽光。丹老抓起一块看了又看,再抓起其他两块仔细核查。
良久,转头问红袖:“这都是杜远的东西?”
“是呀,也有一条内裤是阿雅的,他一直以为她是男孩子。”
“你就关心内裤。看这石头,哈哈,这石头就是补天阿!”
红袖也顿时激动了,抓起一块看了又看,“哎呀真的耶,和您老当初说的差不多。亏我找了好几年,杜远送上门来,我都没发现。这也应该算我找到的,对吧?”
丹老心情大好,“什么叫差不多,看它像普通萤石是吗?我给你们开开眼。”说着取一颗在手,默念三声,心意一动,登时那块石头绿光大作,整个房间映衬得如同翡翠宫殿,这波光芒还不满足,透过小楼向整个空间扩散开来,顷刻,满世界都成了波动的绿色。大家惊叹不已,丹老还不作罢,五指猛然一收,如同要把石头捏出水来,只听轰隆巨响,地面剧烈晃动了一下。
这感觉好熟悉,文从心惊道,“敌袭?”
丹老把石头放下,打了个指响,绿光倏忽消失,屋里恢复日常照明。“不是敌袭,是空间缩小。”
红袖听了,急忙趴到窗口张望了一圈,“没有呀?一切正常,还是那么大块地儿。”丹老一摆小手,笑着说:“那是因为,这里的一切都缩小了。包括你我,所以视觉比例还是一样的。”
他顿了顿,觉得有必要补充,“当初,作为造物组一员,我在这个世界的缝隙里,开辟这块独立空间,为的是存储一些常用工具,方便随用随取。有时,我也在这里测试一些新物种的稳定性,比如,尝尝它们的味道……所以,这地方所有物质与外面物质的比例,是一比一的,只是面积小而已。同理,它的时间与外面同步,也是一比一的。这里的二十四小时,等于外面的二十四小时。当然,这里是简易空间,没有日升月落,也就没有昼夜交替那么明显的感觉。”
从心小心翼翼地问,“现在,您把它缩小了,缩到了多小?时间也改变了吗?大小与长短之间,是正比还是反比?”
丹老意气风发,仿佛回到了造物时代,一步跳上了长长的餐桌,当作走秀,从这端向另一端缓缓漫步,“好问题!这位姑娘,我欣赏你!大家在纠丹炼体时,都听到了我的接引诀,‘无谓长短,只在大小!’这就是关键所在。”
丹老看了看听众的反应,那一双双困惑的眼睛,让他很满意。
“我问你们,一只蜜蜂和一头大象,谁的动作更快?无疑是蜜蜂。它的振翅速度,肉眼几乎无法看清。谁的生命更短?当然也是蜜蜂。但是,在蜜蜂眼里,它们真的短命吗?
错!在一只蜜蜂动作迅捷的短暂一生中,所做的事情,未必少于一头动作迟缓的大象。在大象眼中,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做十万件事,蜜蜂也是一样。从它们各自角度看,各自一辈子的时间是相同的。
人类只是基于第三者的观察,以自身的标准加以生命长短的区别,这是极其主观的。
如果我们把大象放大一万倍,再把蜜蜂缩小一万倍,会发生什么?
大象用显微镜看到一只如同细菌般的蜜蜂,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完成了自己生命中所有的十万件事,又迅速消亡,它所繁殖的后代接替出现,周而复始。大象会感慨,这特么太快了啊!
反之,有一只蜜蜂作为职业天文学家,用高倍望远镜观察这头大象,用尽了自己的一生,也没等到这头大象眨完一下眼睛,它临终前不禁感慨,这特么也太慢了啊!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时间,是相对的,他与大小有关。
现在,我用补天的能量,将丹园缩小到一粒沙的大小,与外面的世界相比,这里的时间加速了,大概是一比十的比例。
也就是说,从现在起,这里的每过十个小时,外面才过一个小时;这里每过十天,外面才过一天。
以后我们再传送于此,可以比较从容地休整、补充和学习,因为时间多了十倍,睡饱了再出去,外面的事也没耽搁很久。
你们说,妙不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