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墙,白色的地面,白色的桌子,白色的家具。
整个房间,都呈现一种毫无任何其他色彩的白,让人觉得有些怪异。
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房间里,叶子时置身其中,坐在一张白色的椅子上,身上穿着研究院发的白大褂,整个人几乎与整个白色的房间融为一体。
她看着前方,那里垂着一块白色的帘子,里面,有一道身影。
“叶……子时?”帘子后方的身影忽然开口。
叶子时听到,那是一道略显沙哑的男声,乍一听,觉得似乎已经上了年纪。她有点不习惯这样的氛围,但想到这里是研究院,便只好点点头,“是。”
“嗯,我看过了你提交的信息,你希望通过治疗,来恢复记忆,是吗?”
叶子时坚定的点头,“是。”
“通常来说,失去记忆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医学上的大脑记忆神经部分的问题,另一种,就是人的心理问题。或许是因为创伤太大难以承担,或者是因为负罪感太沉重不想承认,总结来说,大都是因为逃避和创伤导致的自我封锁。”
叶子时听着,神情认真。
医生接着说:“你的脑部CT显示正常,那么我判断为心理因素。而想要恢复记忆,则有比较多的办法。”
叶子时总结了一下方法,其中,可以场景重现,刺激记忆,还可以通过旧人帮助回忆,或是……通过催眠疗法。
而因为她无法得知自己究竟忘记了什么,也找不到可以帮忙的“旧人”,于是她只能去除了第二个办法。催眠,当然是最后一个选择。
得知了她的意向之后,医生开始一个一个的问问题,叶子时一一回答后,他还拿出来一套试题给她做。试题的题目许多都非常空泛,难以选择,可仔细想想,她却都能奇异的答上来。
虽然越思考越答题,她的头就越疼,但她还是继续着,没有放弃。
题目做完,问题问完,医生便收回她递进来的试题,开始整理。叶子时则闭上眼睛,坐在那一片空白的空间里,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而等着等着,她就开始觉得脑袋里和眼前,也慢慢变得越来越空白。
所有的一切,都在渐渐离她远去。
眼前闪过白光,晕眩感让她蹙眉,困意越来越强烈。
叶子时倚靠在椅子上,想着恐怕是这个治疗持续的时间太长,刚才去努力思考又太过耗费精力,这才犯困。于是她强撑着眼皮,轻声道:“医生,我能到旁边休息一下吗?”
里面传来那道略显沙哑苍老的嗓音,回应:“可以。”
于是她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一旁的白色小床上,倒头就睡着了。
这一觉,她睡得很好,没有做梦。她只是感觉她的整个世界,都是那一片茫然的白,没有任何的意义,没有攻击性,也没有温暖与美好。
就是白色的,平静的。
一觉醒来,叶子时揉揉眼睛,发觉屋内已经空空如也,没有人在了。
她爬起来四处张望后,推开白房间的白色门探头出去,便见迎面走过来的护士笑着说:“您终于醒了,教授已经去忙了,您的结果可能得下一回过来的时候再给您了。方才教授见您睡得沉,就没让我们去叫您。”
叶子时一愣,点了点头。
她看向一旁的钟表,这才发觉,原来距离她进去,已经过去了足足八个小时。
那一觉,她居然睡了这么长?
叶子时觉得有点尴尬,点点头道谢之后,便走出了研究院。
与此同时,那位刚才替她治疗的心理学老教授,此刻却坐在隔壁的房间,双手放在下巴处,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面前偌大的屏幕。
屏幕上,正是那间雪白到毫无任何别样色彩的房间。
房间里,是他,还有叶子时。
那上面播放着刚才两人对话的每一分每一秒,他看到叶子时答话,做题,然后将卷子放在了帘子的下方推进去。再然后,是她等着等着,开始犯困的身影。
她放下茶杯,双眸渐渐变得困顿而迷离,慢慢的,她撑不住的说了一句话后,到旁边的小床上,倒头就睡。
本来,到了这里,上面应该再无任何可看的了,毕竟主角一个在审题,一个在睡觉。
可没想到,没过多久,帘子就被人从里面掀开了。
紧接着,一道身着白大褂的男人,从后面走了出来。
他目光平静的看向小床上的身影,双眸微微眯起,慢慢的抬步,朝着她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那是一个略显得有些苍白的男人,不高也不矮,看上去大约也就二十来岁,完全不像是他的声音那般苍老。
“叶……子时……”他低低的开口。
声音却比之刚才来,要清亮了许多。
他走到小床畔,微微弯下了腰,低头凑近了看着叶子时的面容,目光慢慢的划过她脸上的每一个细节。
“你没变。哦,或者说,变得更美了。”
他的语调缓慢,像是充斥着满满的回忆,饱含情绪。
叶子时沉沉的睡着,双眸紧紧的闭起,却是完全不知道正在发生的一切。她只是沉入了无边无际的白色之中,好像再也找不到出口。
男子慢慢的,在床畔坐下。
他的手中还拿着那份试题,沉默片刻后,终于抬手拿起来看。
修长白皙的指尖,慢慢摩挲上其中的几个字。
“大海、车,水。”他重复念着这三个词语,嘴角缓慢的勾了勾。
这个答案的上面,题目是:想着你想知道的记忆,写出三个关键词。
“车。”他放下试题,微微眯起双眼,仰头看着白色的天花板,仿佛回忆起了什么场景。许久后,他接着说:“你就在驾驶座上,开着车,往大海的方向。”
“副驾驶上,坐着一个人。”
“你们在争吵。”
“然后……”他的声音慢慢停了下来,目光微动,眼底忽然闪烁起一抹冰冷的寒光。闭了闭眼,他压抑住了脸上异样的神色,深深吐出一口气,重新看向叶子时的面容。
床上,叶子时好像潜意识里已经听见了他的声音,此刻,她眉心紧皱,仿佛陷入了一种深刻的痛苦。
男子深深地看着她,低喃:“别怕,你会记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