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时分,采青打了饭回来,一掀开食盒的盖子,惊叫一声,整个人兴奋起来。
屋里的人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窝蜂围过来看。见桌子上一碟一碟摆上食盒里打来的饭菜,四菜一汤,两荤两素,竟与未被禁足前的饭食一模一样。
一屋子的人也兴奋了。
伙食恢复如前,证明这禁足令解禁的时间也不远了,想到这漫漫无期的软禁就要解除了,光明的前程就在前方,大家伙都很高兴。
“恭喜小姐,贺喜小姐。”采青率先向顾芝容报喜,“奴婢回来的时候,见到杜妈妈,杜妈妈让奴婢转告小姐,说小姐抄的佛经实在是抄得很好,老太太看后很是高兴,感于小姐的诚心,老太太今早就说了一句,让大厨房用心着柳院的饭食,你看老太太的话才说没多久,这一切都变了。”
顾芝容笑笑,是啊,顾府里最大莫过于老太太,老太太要让一个人死,那她就绝对活不过第二天。
“今天是个好日子,大家坐在一起吃饭吧。”顾芝容笑着说道,吩咐采青拿碗筷,绿水摆凳。
大家都知道顾芝容一向说一不二的,她说要你坐下来,你还站着的话,她会不高兴的,于是大家也没有过多的推托,齐齐围坐下来,欢欢喜喜地吃了一顿饭。
饭毕,撤了桌,顾芝容依旧到葡萄架下的紫藤椅上睡她的午觉。她在脸上覆上帕子没多久,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接着采青的话响了起来:“小姐,睡了吗?”
顾芝容知道她有话说,便掀了脸上的丝帕,坐起身子,看着她。
采青低声道:“明月的事情,是小姐的主意吧?”
顾芝容沉默一会,才道:“是我的主意。”
采青的眼睛并没有一丝怨恨,她低声道:“小姐,如果换作奴婢,奴婢也会想也不想就答应的,哪怕……哪怕是死。”
顾芝容明眸里似有水光绽现,她缓声道:“你,明月,还有其他人,有我在,你们都不会死的,至少,我不会让你们死。”
午睡过后,顾芝容喝了醒神茶,便让人铺了画架,这个是她雷打不动的习惯,前世学那些中医术语学得烦闷的时候,她也喜欢这样于午后铺开画布,在葡萄架下作画,漏出的点点光影让人迷思。前世有做画的根基,穿越来之后听说原主也是极喜作画的,便没了顾忌。将府里教画的先生请教了个遍,汇集自己前世的经验,倒是画出了别具一格的画体来。
采青远远看着,觉得自家小姐虽然不过十四岁,但瓜子脸,大眼睛,侧面好美,如果因了这么莫须有的罪名,远嫁给那些又老又丑的糟老头子为妾,那真是糟蹋了。
正出神间,忽听得前院传来一阵喧哗声。采青知道顾芝容作画的时候最不喜欢人家打扰,正想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听到有人高叫道:“二小姐来了!”嗓门很高,带了明显的讨好与奉承。采青眉头一皱,她听出来了,是三等丫头杏儿的声音。
“这些刚入府的小丫头,规矩一点也没学好,才入府不过半年,就连自己是什么出身都忘了!”采青抬脚就朝前院行去,准备去教训这些新来的丫头,好好给她们立立规矩。
就在这时,另一个丫头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二小姐,您小心些,这个乱糟糟地方,可比不得我们的落月阁。”接着,便大声地喝斥道:“你们这些死丫头,都瞎了眼了,怎么打扫的,没看到这里有一滩水吗?想摔死我们小姐啊。”
接下来就是一阵慌乱,想必是院里的那些三等丫头被训怕了,手忙脚乱地拿着抹布过来抹去地上的水渍。
采青一下子气愤起来。
二小姐来了又怎么样?自己院子的丫头轮得到别的院子的小姐喝来斥去吗?还有没有规矩了,还把不把自家小姐放在眼里了?
采青正要出去,就听到后面传来顾芝容沉稳的声音:“采青,过来扶我。”
果然是二小姐顾元芳来了,仗着老太太对自己的宠爱,仗着自己的亲娘在府里替老太太主持中馈,一路横冲直撞,来到顾芝容面前。
今日的二小姐梳了个斜斜的牡丹髻,插着一根碧玉兰花簪子,眉如新月鼻梁俊挺,只是眼睑下有些微青,让人觉得讶异:一向注重自己容颜的二小姐,绝不允许自己脸上有任何瑕疵的二小姐,怎么会让自己出现睡眠不足的现象,从而影响了自己如花美貌?
“二小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看望我们五小姐来了?”采青上前行礼,转眼瞥见三等丫头杏儿站在一旁,想必二小姐一行人就是她擅自带进来的,一想到这,不由脸色一暗。
那厢,顾芝容已经徐徐站了起来,道:“二姐姐,今个儿是哪阵香风把你吹到我们院子里来了?”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在她的印象中,二小姐从来就不屑踏入柳韵院这个偏僻落败的小院子半步的。
“五妹妹,你今日真是好兴致啊,这画,画得倒不错。”二小姐看也不看采青,对于顾芝容,她也从未用正眼看过。这时,她穿过人群,径直走到顾芝容方才画的画前面,评头论足起来。
“几年不见,五妹妹的画技倒是长进不少。”二小姐一向对于自己的画艺极为自负,对于顾芝容这样的初入门者更是不放在眼里,一上来就盯着她的画,“画画除了讲究趣÷阁墨,尤其还要注意构图。阴阳、向背、纵横、起伏等等,如果这样才能避免缺少灵韵之态。妹妹这画……”
她停顿下来,有些说不下去。这幅画作,竟是与往年那种古板枯燥的画作十分的不同,灵巧,细致,带着隐隐的灵动。
她回头去看顾芝容,心想,几年未见,这死丫头的画技倒是精进了,都快追赶上我了。以前见她屡次找寻会画画的师傅,以为她是闹着玩的,不想竟然是用了心的。
眼风过处,见站在自己身边的翠环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盼着自己从画作中找出一点错处来,这才想起此行目的,咳了一声道:“五妹妹的画技果然进步不少,不会再画以前那种什么鸳鸯了。”言语之间颇含嘲讽。
此言另有所指,柳韵院里的人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唯有顾芝容神色如常。
顾芝容静静地看着二小姐,心想,果然是被宠坏的。挑衅挑到人前这也罢了,但能把挑衅这门功夫玩到极致的,恐怕只有二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