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都在这个时代划上终结的符号时，是否死亡便是每一个人的最终归宿，结束是否便等同于死亡？
结束，死亡，看似意义都是相同，也是最终的终结。
当这个时代终结时，世间的人事物真地只能以自身的死亡来祭奠这个时代？
春秋大帝脸色沉默了片刻。
这是他的罪臣对他最后的一次的提问。春秋大帝的回答也会关乎于他们最终人生的轨迹，他们努力千年的轨迹都会因为这一次的回答而出现改变。
每一个人都害怕死亡。
无论是出生的婴儿，或是贫苦的少年，抑或家财万贯的富翁，再是武道巅峰的强者，扮演何种角色的人都会害怕死亡的那一刻，又无论是野兽或是花草，都会畏惧凋零畏惧死亡。当死亡笼罩在心间时，当死亡真正降临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会害怕。
春秋大帝害怕死亡吗？
怕。
春秋之时的大帝也怕死，害怕地不得了，所以春秋大帝才这么努力地成长，攀爬，想尽一切办法走向巅峰，只有他不死了，他在意的人才会不用受到伤害，才不会被欺负，他想要的幸福才会出现。
若是死了就真地失去了所有，活着的意义有许多，庸俗地活着，庸俗地得到想要的东西。
名，利，地位，爱人，修为，道理，这些都是活着才能得到的东西。
春秋大帝也是个庸俗的人，曾经的他有个幼稚的想法，想永远地和陈瑶走下去，就那样简单地坐在幽都皇城上的殿檐上看云卷云舒，看着皇城下的市井百姓黄昏忙碌后可以团聚休息的情景，天下很大，有无数山岳长河，但天下再大，也大不过两人的简单相守。
活着的意义莫不过是陈瑶吧。
也许过了千年之久，春秋大帝才明白自己最爱的那一个，是永远都不会苛责他，永远只会温柔地善待这个世界的陈瑶。
所以自己才会在失去她的那一刻变地疯癫，封城不出，将整个春秋末世拉入地狱，让千万人为她陪葬，而自己还是不愿死，自己还是不愿意相信她就这样离开了自己。为了她，自己还要活着，活着去变地更加可怕，让所有人都害怕他，让天道都臣服在他的脚下，将规则重新改变，将她从时光中拉扯出来，永远和她厮守。
这就是春秋大帝活着的意义。
“如果真的会在这一世结束，那么结束应该会是个还算凑合的结果吧。”
春秋大帝低下头来，脸色变地落寞。
这个问题好像很简单，但说出来时才知道是这么难解释。
他们在害怕，若自己真地死了，他们却无法改变原有的轨迹，也会随着时代的结束而结束，那么他们活着千年的意义又有何用？
只是为了杀死自己出一口恶气？
太过愚蠢不现实。
这些逆贼每一位都是人精，他们谋求的是自己的帝位，还有自己的实力，每一个人都想成为春秋大帝，每一个人都想得到永生，可惜当愿望回归现实，他们达到某个能够看清楚事实的高度时，这个美好可笑的愿景就会瞬间破灭。现在的他们终于知道，这个根本不是现实。
自己死了，那他们又能如何，将春秋复原？将千年改变的时光回归至春秋之前？然后再有一位帝君统治天下苍生？
或许在数百年前，他们想要这个结果，但是数百年后的他们，眼界实力都在提高，他们看到的是他们无法想象意料到的，所以他们又改变了自己的目标，想要长生，想要强大。
但当有一日，他们变地强大时，他们还是想除掉自己，因为自己还是妨碍到这些人的进步。
贪婪的欲望又如何会因为一个人的死亡而又停止？
但是自己却是这片天地最强大的那个人，无论是谁，千年前，或是千年后，春秋大帝都有天下第一的气魄，千古帝君的气魄。
如果自己死去的时候，那么这个世界是否会从此变地干净，或是出现最难以预料的情况，这个世界会不会因为自己而崩塌，终结是否就是结束？
春秋大帝的脸色突然变地阴森，冷笑道：“才刚与陈瑶见了一面，这个世界又如何能够终结？本帝又如何会随着古老腐朽的时代破碎而破碎？”
春秋大帝的眼眸变地阴沉，冷冷地看着漩涡，冷笑道：“不是春秋之人，何来君臣之说，想要本帝回答这个问题时，本帝先问你，杀死陈瑶可曾会会害怕，当你们将一个如此善良的女子活生生地毒死，你们这些满腹经纶饱读诗书的废物是否动过一丝的恻忍之心？为了皇权为了私心将朕的挚爱之人毒杀，让朕陷入癫狂时，你们的内心恐怕只是扭曲的快感罢了。”
春秋大帝冷冷一笑，天地之间突然也随着春秋大帝的情绪变化而变得沉重可怕。
这一问，又是将君臣放在了最初的起点。
为什么要夺取皇权，又为什么要杀害春秋皇后？
这个问题，大帝明白，他们自己也能够明白。
“无能的人即便活了千年依旧还是无能，当初无法正面与春秋大帝交锋博弈，已经便算是输了一半，即便到了千年之后，两者之间的地位都不会是平等的。”
白发老人叹息一声，苍老的眼睛看过眼前的清溪流水，高山岩石。
“执政者爱美人却不爱江山，将偌大的春秋置于无物，一国之君却沉浸在儿女私情中，这让多少为你抛头颅洒热血的王侯将相心寒，他们愿景的不是你们两人之前的长相厮守，而是春秋的流芳百世，陈瑶之事，因果相连你我都有抛不开的责任，你想要借陈瑶要看到乱臣贼子，而有心人想要看到你的态度，所以春秋惨案的始作俑者是我们，并非只有我。”
“数百年前，我们这些谋士臣子心怀的是春秋苍生，春秋太平盛世千秋万载那便是谋士的心愿，但过了百年前，人心都变了，谋社稷谋天下谋百姓的我们都开始变了，强大并不是幸福的依仗，强大伴随而来的是无限的贪婪，或是说对这个世界又多出无限的好奇，想要探寻更多的未知，我们的心态从小小一门至一方水土再至一国，最后觊觎地整个天地，到现在开始思考本源，思考生死之外的最根本。”
“王爷。”
身旁的老人脸色微变，枯瘦的身躯不可抑制地轻轻一颤。
白发老人转头，脸色温和地看过这些跟随着他的臣子，心中有欣慰，直到现在，这些人都还在跟随着他的步伐。
“你们有没有想过当一日我们渴求千年的愿望实现的时候后，我们又该何去何从？我们一直将重心放在如何杀死这位千古一帝，为了这个愿望我们不停地变地强大，变地比从前更加有智慧更加强大，但是如果这个愿望达成之后，我们还会将千年后的时光追溯回春秋，将裂地分封的数十王朝合并，让现世成为第二个春秋吗？”
“但如今的天下又如何会有第二位大帝？”
“当一面墙坍塌的时候，原因只会是墙角根基出现了问题，现在我们有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那便是终结究竟意味着什么？是随着春秋大帝终结而终结，抑或是真正永生在这片天地，像大帝那样自由？”
白发老人眼眸突然变地犀利，气息也是随之变地霸道。
“若是后者，这样的我们不就是第二个春秋大帝？天地的规则又如何会让我们这样做？等到春秋大帝真正神魂破碎，天道的矛头便将会对准我们这些腐朽的人，所以杀死大帝我们之后的命运是什么，你们可曾想过这个问题？”
白发老人得到却是一片沉默，也如意料之中的那般。
他叹息一声，苦涩道：“未知啊，这才是最让人为之恐惧的。”
“每个人的命运最终还是交给了天地，原来命运到最后还是无法握在自己的手中，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每一个人走到最后，都无法逃离这个世界，都无法躲开这个天地的舒服，即便是春秋大帝都无法真正地掌控自己的命运。”
“命运啊，才是我们的敌人，辗转反侧了千年，我们才知道我们错了。”
白发老人叹息，抬起头来，沧桑的声音飘向悬崖外的天地。
“千年前的错误你我皆有之，我知道陈瑶在你心中的地位，但追寻了千年连你都无法做到让陈瑶回来，怕是连你都无法真正地如愿，那我们这些人这么多年来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大帝，终结了你，我们也会随之终结吗。”
突然，漩涡再次急速地旋转开来，大帝的目光射向漩涡之中。
千丈悬崖上突然亮起了耀眼的光芒，一道身影顺着刺眼的光芒缓缓走出。
阴沉寒冷的声音吹过悬崖下的每一个角落，澎湃的帝威从上一层层轰落，那双千年无法忘记的眼睛俯瞰这片天地，蔑视他们这些腐朽的罪人。
“你们的意义只有一个，魂归春秋，身心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