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崇高的荣耀心满意足地死去,抑或是留下肮脏不堪的生命苟且偷生。
这是个问题。
纳斯从来不承认自己是一位虔诚狂热的信徒,即便王散发的光明和人性魅力让人为之疯狂。
但那些往往狂热地敢于奉献自己的灵魂生命大多数都是在生活之中挣扎的苦难之人。
纳斯是强者,上层建筑贵族中有数的强者,他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并不需要双膝屈地向这个世界奉献珍贵赤裸的真诚。
自王离开数十年后,上层建筑早已变得不一样了。新王放任自由,幽蓝大海上的高峰世界被血兰家族联合在一起,变成铁桶一块。除去那隐藏在主峰背后的古老久远的德罗兰家族,传统家族和新贵都对血兰家族俯首称臣。
首先忠于王,再忠于王的忠犬,血兰家族。
王再也不是唯一,尤其是这位自由懒散的神将,从来不喜欢过问权力斗争的危险游戏,将整个上层建筑的资源和忠诚视若无睹。纳斯不敢想象,当有一天,若王的忠犬变成豺狼时,这位孤独高傲的新王会不会被整个上层建筑所抛弃,成为一头游走在幽蓝大海上孤独的王。
百年之前,血兰家族便已扎根在幽蓝山峰的侧峰上面。这是地位和权力的象征,也是整个上层贵族资源分配的核心之地。王在位时,万民都被王的魅力和实力折服,俯首称臣那是必然。
但如今的上层贵族却是变地无比的虚伪,让人厌恶,那本应该是看起来富有教养的礼仪却是让人无比地厌恶。
这便是血兰家族这位看似温和有礼,实则却是豺狼野豹的血兰族长的功劳。
“可耻的贵族教养啊。”
纳斯神色疲惫地垂下头来,看着金光璀璨的长弓。长弓上还沾染着他些许的血迹。
但是纳斯决定了。
这该死的贵族教养让他无比恶心,所以这一次,他并不是在还那位异族的人情。他只不过是想让幽蓝大海的世界沐浴真正的光明,而不是让这些无聊虚伪的贵族接受光明的馈赠。这个世界应该是公平的,高峰上的世界和低峰下的世界应该是连通的,这才是王所愿景的光明世界。
纳斯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无奈,若想将真相还原或是引导这些贵族的站队,那必须要找一个拥有说服力的强者。
他,尚且太过稚嫩,即便享受这些无聊的赞美之词,但也是针对于他年龄相对等的资质罢了。拥有说服力的男人,德罗兰家族的祭司,那位如今不知道是否生死未卜的亚瑟,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但无论如何,纳斯还是要去尝试一下。
大树下有一阵凉风吹拂而来,纳斯抬头看着被无数密林遮掩的高峰。
或许,王离开之后新世界的契机会出现在这个异族的少年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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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相对于黑暗。
如今的光明世界逐渐成为了上层贵族的世界,无法跨越的鸿沟隔绝在高低峰之间。
高峰之上那是沐浴着安稳和幸福,低峰之下却是残酷肮脏黑暗邪恶。
被上层贵族视作垃圾的黑暗世界之所以无法被肃清,只是因为化身王手中炸碎黑暗的伟大长剑,古老的德罗兰家族,对于这个黑暗世界有所保留。即便许多人心知肚明,但都没人敢去提起,德罗兰家族是从黑暗世界爬上来的草根贵族,这件与血兰族长的私生子不算秘密的秘密,也是让整个世界的人噤声沉默。
游走在黑暗世界中的君王,相比于新王的存在,还要古老,那是与久远的德罗兰家族那般古老的存在,也是因为这些藏匿在暗处如德罗兰家族般强大的人物,才会将低峰世界隔绝在高峰上的上层建筑外。
今日,德罗兰的支撑,百年前王真正的左膀右臂,离开了深居不出的德罗兰古堡。
他要去问候一下他的老朋友,在某些事情,他的这位老朋友,如今黑暗世界的君王,越界了。
“这么多年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低峰下的世界依旧是这般肮脏混乱,门户紧闭,街道上空无一人,与百年前生活的世界没有太多变化,但如今低峰下秩序却更加地混乱难堪。
没有合理的规范,没有让人信服的律例。
上层建筑相较于低峰世界,唯一让他看重的便是虚伪能够约束自我的教养。
即便光明世界颁布了法则,即便每个人需要去遵循律例,但低峰世界下的暴民依旧我行我素,烧杀抢夺,各自为营。
“也不管管,乌烟瘴气!”
德罗兰古老的支撑冷哼一声,站在密林间的小路,闭起双眼。
密林悬挂在枝条的叶子突然随风摇晃,一股沉重黑暗的气息从后方汹涌而至,德罗兰的古老祭司睁开双眼时,身后犹如竖起了厚重屏障,沉重黑暗的气息隔绝在他身后的一丈之外。
“你怎么愿意出现在这个肮脏垃圾的地方了。”
沙哑地有些刺耳的声音落在了他的身边,声音之中还带着冷笑,冷笑之中还有那不为人知的怨恨。
“该不会是找我来算你那宝贝弟子亚瑟的账吧?”
黑暗世界的大长老,那位血兰族长的私生子斯兰德的师傅,站在了树枝上,眼神冷漠地看着眼前的这位旧友。
大概已经有五六十年了吧,这位随王征战天下统一幽蓝大海世界的德罗兰真正的祭司都没有出现在低峰之中。
“为什么要这样做?”
古老的德罗兰大祭司没有理会他的冷嘲热讽。
“为什么?”
大长老的声音有些刺耳,过了片刻后脸色恍然:“你是说这位第一继承人凯尔的事情?”
大长老蹲在树枝上,声音依旧沙哑地刺耳。
“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凯尔想要杀斯兰德,斯兰德也想杀凯尔,而凯尔不如斯兰德,所以凯尔死了,这么简单明了的事情,还值得你这位大祭司亲自走一趟?”
“来到这个你厌恶的垃圾世界?”
回应大长老的却是一道微弱的流光。
大长老冷笑,探出干枯的手掌,任由光芒撞在掌心之中。
瘦削的身体依旧纹丝不动,但脚下的树枝却不可抑制地颤动。
“若想真的和我交手,那就拿点真本事,这样算什么?”
冲撞在掌心的光芒凝聚成一个细小的圆球,大长老轻轻一握,光球破碎,光辉洒了一地。
“我来不是和你怄气斗嘴的。”
大祭司转过身来,脸色变地阴沉,不知何时,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柄古老的权杖。
大长老望着这柄古老的权杖,无数思绪落入脑海,他的脸色变地阴沉。
刺耳的声音还带着寒意。
“你这是来真的?”
大长老同样张手一探,一把青铜色的重剑落在他的手中。
“回答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德罗兰祭司的脸色冷漠,权杖上的光球好似在涌动着力量,能将山海踏平的可怕力量。
“我说过的话不喜欢再重复。”
大长老脸色同样阴沉。如雷电般令人心悸的气息萦绕在青铜重剑上。
大祭司不再言语,举起古老的权杖,嘴唇轻声蠕动。
权杖上光球涌现的力量愈发强悍,密林上内的空间突然涌出狂风,狂风扫落无数青叶。
大长老冷笑一声,举起长剑,一剑朝着大祭司劈落。
刹那,剑尖涌出如雷电般毁灭天地的可怕剑气。
“真的要在这里打?等下将整个低峰世界铲平吃亏地可不是我。”
大祭司冷笑,虽说如此,但是主动退让的却是大祭司,收回权杖的大祭司站在原处,抬头看着这位因为某些分歧而出现隔阂的旧友,沙声道:“即便斯兰德是你的徒弟,是血兰的私生子,但这些年来,血兰耗费无数大好资源在凯尔身上,凯尔死在血兰的意料之外,这位看似愚忠实则豺狼的血兰族长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我什么时候需要害怕一条阴险的狗了?”,大长老冷笑一声。“凯尔出现在低峰世界的那一刻,他的命运便是被决定了。即便他没有受伤,斯兰德一样会杀了他,他们两个只能存活其一。而且杀了凯尔,对你们也有一定的利益不是吗?”
“我想,这位血兰家族的族长大肆散播异族的消息也是没有经过神将的允许吧,这条阴险狡诈的老狗可不是一条忠诚不二的走狗,王消失的五十年来,血兰做了些什么,我想连神将和你这位古老的大祭司都不知道。现在的上层建筑的贵族,可是被收拢在血兰家族的手中,如果有一天,血兰家族连带整个上层贵族叛离,即便是这位强大的神将和你,也无法抵挡贵族的狂轰乱炸。”
大祭司却是安静地看着大长老。
大长老脸色有些疑惑,随即却是冷笑:“不要指意我,我没有义务和心思参与到你们这些无聊的争斗之间,从旧王消失的那一刻起,光明世界早已经名存实亡了,高峰低峰宛若两个不同的世界,你们放纵上层建筑自由生长,还要我为你们种下的恶果负责?”
“什么时候你也学会像他们这般狡诈阴险?”
大祭司微微摇头,平静道:“为何要以恶意去揣测这位为光明世界作出无数努力的血兰族长,说起来,他也算是将光明世界统一的开国功臣。”
“那只是你们的光明世界,而不是幽蓝大海上的世界,不要把两个概念混淆了。”
大长老嘶哑冷笑:“你看看这低峰下的世界依旧是这般地肮脏没有秩序,还被你们这些高贵的上层建筑称作“光明世界的垃圾场”,即便是那位无所不能的王,也没有将太多的光明照落在这个垃圾的世界,为何会这样,我想原因你我都心知肚明。”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你就回去吧,现在的你已经是主峰后那倍受称赞的贵族了,出现在低峰世界不符合你的身份。”
大长老跳落枝头,转身背对大祭司。
“何止如此?”
大祭司轻叹一声:“既然你让斯兰德杀了凯尔那便是说明你始终是不想看到王在数十年统一的世界分裂成两个极端,隐匿在黑暗中无数年的你,还是希望有一日光明能够洒落在低峰,幽蓝大海上的世界能够真正统一。”
大长老的身形顿了顿,本想离开的身形停在了远处,冷笑道:“别把这么大的帽子扣在我的头上,怎么,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吗?”
“这么吹捧我就是想我在血兰露出狐狸尾巴的时候站在你们这一边吗?”
大祭司叹了一口气:“你应该明白我不是这样的人,上层贵族虚伪的教养和狡诈一直都是我嗤之以鼻的东西,若让我选择,我会选择将光明带给低峰世界。”
大长老的神色变地冷漠,转过头来,阴寒的目光望着大祭司。
“那为什么,你要抛弃这个孕育你的低峰,选择登上高峰成为尊贵的德罗兰祭司?”
“德罗兰,同样是以你的名字命名的深远贵族,你看看,昔日低峰世界的君王,竟然会对另一人俯首称臣,你知道如今的你多么令人可笑,也多么令我寒心?”
德罗兰的脸上带着无尽的叹息,轻声道:“王的出现是天命所归,本来当初我们便是为了统一幽蓝大海为目标,这片广袤的天地依旧存在无限的未知,或许在世界尽头的某一处,同样有着一个充满强者的国度,幽蓝大海并不是世界的唯一,所以我们想着统一幽蓝大海,再去征战这片天地,可惜我没有这个实力。那个少年,被称作无的少年,实在太过强大,强大地我一眼便知道我只能俯首称臣,那个年少时的憧憬梦想不过只是憧憬和梦想罢了。世界是掌控在真正的强者的手中,而我们太过弱小,这就是现实。”
“所以你选择接受现实,而不是改变现实?”
大长老语气有些低沉,他依旧不能相信,当初拥有雄心壮志的年轻人,会甘于向所谓的现实低头。
“我们都只能活在现实,改变现实太过理想,我没有能力,我也知道我没有能力,连默在他的手中也走不过一招,连默的一半实力都是这位强大的少年带来的,我拿什么去改变现实?”
“拿不怕头破血流的勇气?还是顽强如杂草的生命?”
大祭司摇了摇头,嘴角苦涩道:“即便他离开了五十年,如今的你我,加上新王默,世界巅峰的三人,在他的面前,也只有一败。这种压迫,是随着灵魂根深蒂固的,我又如何能够改变?”
大长老脸色变地沉默,但隐藏在布衣下的身躯依旧有些颤动。
无数年前的热血梦想被无情地粉碎,难过,依旧无法接受。
“我来找你并不是让你出手,相反,我只是不想让你卷入上层建筑斗争的漩涡中,血兰不是不找你们的麻烦,而是暂时还没有这个必要,这个小心谨慎了无数年的男人强大地并不只有他的实力,他看重的是智慧,智慧凌驾于强大的武力,他的头脑才是最令人重视的。”
“曾经的你我站在低峰世界,看着混乱不堪的世界想要将其统一,打造成铁桶一块,虽然这只是个不太现实的理想,但至少如今我们的实力都站在了这个世界的巅峰,但如你所说,若血兰反叛,整个上层建筑会有一半的贵族倾向于这位王的忠犬,新王默终究还是新王,没有旧王的威慑和信服。我担心的不是血兰要称王,而是他要利用积累下来的威信还有整个上层建筑对低峰世界的厌恶做一次扫荡。”
“将这个低峰世界的暴民全部扫荡干净,包括你,包括他的私生子,整个低峰世界全部荡清。”
“若是这样做,损失一个凯尔真的太过划算了。”
大长老的脸色变地沉默,细思片刻后,变地阴沉冷笑。
若是那位血兰明知道自己的骨肉死在自己的私生子手中还一直按兵不动,甚至将这么一口大黑锅甩给那两个异族,本想着是血兰还是对他的血脉有些在意。如今听到德罗兰这番忠告才醒悟过来,血兰是想将整个低峰世界一网打尽。
享受无数光明资源的上层建筑的实力,可不是这个贫瘠暴民充斥的低峰世界可以媲美的。
无数年前,血兰便是看不惯这个低峰世界,因为这里有让他至今还是觉得羞耻的贱民,还有他的那位依旧苟活的屈辱血脉。
或多或少,因为当初王的仁慈,还有德罗兰的从中阻拦才会变地如此。但即便如此,高峰上的世界被这位血兰隔绝,也就是说,他将本应该受到光明的低峰世界驱逐了,用他的智慧,他的手段。
所以,他一直很厌恶这位血兰,厌恶血兰家族。
很大程度上,低峰世界无法和高峰世界进行衔接都是因为这位虚伪奸诈的贵族。
“看来这条忠犬对这个黑暗世界念念不忘啊,甚至不惜得罪神将也要将我们扫平。”
“想要荡清低峰世界,也要有这个实力才行。”
“如果他想死,我可以送他去见沐浴圣光的神明,新仇旧账一起算了也好。”
大长老冷笑,微微握拳,苍老强悍的气息随风拂出。
“你想要做些什么。”德罗兰皱眉。
“世界被划分阶级很大程度是因为这条忠犬,当初王在,无论对错,杀了他王会震怒,如今王不在了,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够保他一命。”
“藏匿在黑暗之中的君王,最擅长的,是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