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伏波渠这里回京城,昭明就开始张罗襄王入住襄王府的事情。他把明信侯叫过来,好一阵吩咐。我心里明白,表面上是庆贺襄王为朝廷卿相,入住新府邸,实际上是昭明的计谋,给襄王娶亲的。
因为瞒不过明信侯,所以就把他找过来,让他一起参与。
东伯侯的公主已经接到宫里来了。暂时在玄霜夫人那里住着。我过去看了一下:
这位公主性格沉稳,娴静温柔,端庄大方。昭明真是有眼光,他挑选出来的人物,无论怎么看都是可靠的。比那位不晓世务的郭颖夫人,还有自以为是、贪功冒进的擎月王后,不知道高出多少倍。
我劝慰她说道:
“襄王乃天下少有的盖世英雄。他也是重情重义的男儿。他心里和陛下作梗,不肯成亲,只得委屈了公主。公主耐心抚慰,等日子久了,襄王的爱,可以让公主受用一生。”
公主领命,端庄给我行礼。我看这样的人物,虽然不知道能不能降伏襄王,可是也算是一品出众的了。
到了娶亲的那天晚上,各种宾客汇聚襄王府。张灯结彩,各处都布置一新。宫人女御都收拾得簇新簇新,喜气盈盈。昭明带着文武群臣都到了。包括昆仑太子都在,明信侯负责张罗此事,只有襄王一个人蒙在鼓里。
昭明给他敬酒。襄王说道:
“不就是搬个府邸吗?弄得这么隆重做什么?悬挂着红灯,铺着锦绣,摆着酒宴,弄得我给成亲似的!”
襄王说完,众人都捂着嘴笑。
诸位宾客都纷纷过来给襄王敬酒。襄王酒量大,也不推辞,有来就有往,推杯换盏,猛喝了一阵。我看他有了三四分的醉意;过了一会儿,夏宇国他的亲近臣子又来敬酒,襄王还是不推辞,又喝了一回儿。我看他这时候有了七八分的醉意了。
昭明让我去敬酒。我给襄王满了三大樽。他也不推辞,一樽又一樽,仰头只管喝,三樽喝尽。我看这时候,他的醉意差不多就八九分了。再添个一两樽,他的醉意就满了。
我又给他倒上了一樽,递给他。这时候,襄王忽然按住酒樽不喝了。
“你想做什么?王后娘娘?”襄王带着醉意问我。
“臣婢庆贺襄王喜迁新居,所以给王爷奉酒啊!”我说。
“恕臣直言:臣怎么觉得,娘娘每次这样笑盈盈给臣奉酒,都没有什么好事?想算计臣?”襄王说道。
每次我这样给他奉酒,都是为了灌醉他。有一次是为了躲避他的诏命;有一次是为了偷盗他的符节;还有一次是为了破坏他的封禅大典。反正都是有目的的,对于襄王来说,真的不是好事。
“王爷这么说,臣婢就不奉酒了!”我假装愠怒说道。
“不不不!娘娘别生气,臣喝就是!只要是娘娘赏的,毒酒臣也喝!”襄王说着,将我给他的酒喝了下去。
他已经酒意朦胧了。我给他的酒可不是毒酒,那是明信侯配制的春酒,助他新婚之夜行好事的。襄王喝了这杯酒之后,他的眼睛已经直直的了,傻乎乎笑着看着我。
我看他的样子,又滑稽又天真。襄王有时候真的像一个任性的孩子。我冲他笑了笑,说道:“王爷是不是喝得多了?臣婢扶王爷去休息吧。”
“怎么敢劳动王后娘娘?”襄王醉痴痴说道。
明信侯已经过来了。扶着他左边,我过去扶着他右边。这是昭明安排的,让襄王在有意识最后,脑子尚且还有些印象的时候,误以为我就在他身边。然后走出大堂送他到殿宇里面的路上,东伯侯的公主已经把我换下了。
我在外面站着,一会儿明信侯也出来了。
他看着我笑,我看着他笑。
我们两个又合伙,把襄王骗了。
“明天王爷醒过来,该骂侯爷了!”我说。
明信侯说:“骂臣有什么用?臣只是从犯。他有本事找主犯去!”
我说:“臣婢也不是主犯!主犯在里面坐着呢!那是陛下做的媒,行的册封。”
我们进到殿堂,昭明正吃酒吃得高兴。我们一起坐下,说了一会儿话,饮了一会儿酒,就这样散去了。
第二天,按照道理襄王应该到宫里来谢恩。因为是昭明给他亲自主持的婚事。可是到了时间襄王并没有来。还派人回禀说:“陛下捉弄臣,让臣在百官面前失了体面。所以不谢恩。”
昭明哈哈大笑。
但是过了一会儿,明信侯过来上奏表说:
“襄王蒙陛下赐婚,准备厚礼前来谢恩。因为酒意未醒,害怕失礼,所以派臣来代替。”
明信侯肯定是私下来代替襄王谢恩的。他不知道他主子已经对天子说下不恭敬言语了。昭明不拆穿,请明信侯在宫里赴宴,说话。昭明非常欣赏明信侯,两个人情趣也投,说了很长一会子。
我回避了。
我沿着宫里的小径走了走,坐在凉荫处歇歇神。闻到有花香,想起来荷心亭里面的荷花此时应该还开着。今年夏天的荷花都忘记看了。于是就到了荷心亭,坐下来看菏。
谁知道荷花早败了。只有零星的晚荷还勉强支撑着。莲蓬都长出来了,顶着天。宫女们看见我来,给我送了几支。我闻了闻,清香扑鼻啊。
这时候天气有点闷热了,高空中轰隆隆的闷响,也许是要下雨了。我仰脸看看天边的翻卷如波涛的黑云,想想襄王此时已经入宫了吧。他的脸上的黑云,差不多和那一抹黑云很像吧。
想到他可能发怒的样子,我有点可笑。
不过反过来想想:那也未必。襄王自从肃清后宫,他也没有称心如意的夫人。昭明给他选择的美人,不仅是家世好,原本也是皇亲贵胄的。人也淑娴端庄,是个能够处理事的。也许襄王一夜销魂,还真看上了也未必。想到这里,还是有点可笑。
我就脸上露出微笑来了。
“有这么得意吗?”襄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