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的预料总是很准的。
天子的信使已经把书信送到兀竺国了。很快,公孙茂回过来一封信,语气很是委婉客气,说是如今天气暑热,担心夫人身体有恙。等过些日子,一定亲自把夫人给王后娘娘送过来。
公孙茂这贼子骨子里是聪明的。他很能够学习中原的礼仪文化,中原文化里面的托辞、伪饰词他学得真是精练,好的东西他是一点不学的。我看了看,干生气没办法。
当初为了寻找昭明,柳岸侍卫在兀竺国潜伏了很多细作窥探夏宇宫。兀竺国的宫廷里也埋伏有眼线,收买的有宫人。我对昭明说了,昭明就派柳岸侍卫安排人去打听,看看绿萝公主和公孙茂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
外面人都说昭明冷面冷心,那是因为昭明没有动情。他对于他心里关注的人是很用心的。绿萝公主救过他的命,两个人相处两年时光,他心里对绿萝公主是有感情的。我看出他因为绿萝公主的事情很惦记不下。
派去打探绿萝公主的细作,很快就回禀过来了大概——
公孙茂的宫闱生活实在是淫乱。不要说自己的丽姬美妾,兀竺国先君的妻妾,伦理上无论庶母还是兄嫂,看得上眼的都淫作一团。绿萝公主生活的朱琪国对于男女恋爱上面不多约束,男女都比较自由、开放,婚前会有不同的伴侣。但是对于婚姻却有一定的约束。不像中原这样几个女人共侍一夫。
绿萝公主接受不了这样的婚姻。她一直认为自己爱公孙茂,公孙茂也爱自己,这就是两个人甜蜜的爱情,足够支撑他们的幸福了。到了兀竺国之后,她才知道并非如此。
他们的爱情是不对等的。绿萝公主所谓的热恋只是单方面的热恋,她得不到相应的回报。她只能够从公孙茂满溢的杯盏里面分享出来几滴甜美的甘露。她经常责怪公孙茂不爱她,公孙茂却认为绿萝公主缺少柔善的品德,两个人因此不够和睦。
让他们产生矛盾的是前些日子一些盛行在南方的阴雨。极端高温褥湿的天气,让绿萝公主无法忍受。她身体不适,浑身长了肿块,最后溃烂成了疮疖,痛痒难当。可是这时候的公孙茂依旧寻欢作乐,毫无怜悯之心。绿萝公主失望透顶,她才知道自己想象中的爱情根本就是一种没有支架支撑的枯藤野蔓,后悔不迭。
公孙茂对绿萝公主也不算太薄情。他看到绿萝公主生病,也派人给她看病,给她寻最珍贵的山珍草药给她医治。但是那个太医不知得了谁的好处,私下里不知用了什么药。绿萝公主服药以后开始剧烈呕吐,病得更厉害,几乎生不如死。公孙茂看到绿萝公主的病难治,花容也失色惨淡,也没有耐心管了,就疏远了。
两个人的夫妻情意已经名存实亡了。
昭明听了这些话,眉头都皱起来。我知道:他心疼。
“臣婢有办法,将绿萝公主救出来。”我对昭明说。
“这是她自己造的孽。怎么能让王后去冒险。”昭明说道。
“陛下错了!兀竺国经过政乱正在恢复,他不敢公然和陛下作对。而且公孙茂的心意,是想和襄王勾结。襄王曾在他手下救过臣婢,他也心有余悸。臣婢估计他也不敢对臣婢怎么样。绿萝公主如果不救而死,陛下恐怕一辈子心里都会不安。不如就让臣婢去把绿萝公主救出来,也免得让陛下遗留心病。”我对昭明说。
昭明有些迟疑。当年我怎么去孤竹国救紫陌的?他是相信我有这个本事的,他只是怜惜我。
我命人去拿兀竺国的图册来看。昭明看了看,说:“你打算怎么弄?”
我看了看图册,问他:“走水路行吗?”
救出绿萝公主有两个难关:
一是怎么引开公孙茂的人马;二是怎么过他的关卡。
从公孙茂人马手里救出绿萝公主,我已经有了办法。接下来就是人被我救出来之后如何过关。
出城门关难度较大。公孙茂发现绿萝公主失踪之后一定会封锁关塞严加盘查,所以城门是出不去的。我想到的是走水路。
源江我已经吃过亏了。源江被公孙茂设了卡,从那边也过不去。但是逆着源江往上,可以走到鱼国和庸国。这两个国家虽然附庸公孙茂,但是对王室都已经称臣。王室的过关符节一样管用。
将绿萝公主逆流而上,送到这两个地方的任何一个过关,到达王室的疆土。然后再由接应的人马直接将绿萝公主送到北边,一直送回朱琪国。
因为这一切都是违背礼法的。绿萝公主是公孙茂的夫人,谁也没有权力这样做。所以一定不能让绿萝公主和昭明见面。所有一切的营救活动,都要和昭明撇开关系。
昭明没有吭声。我已经知道什么意思了。我让柳岸侍卫安排接应绿萝公主的船只,人马。然后吩咐兀竺国我们派去的细作:给绿萝公主悄悄传信,让她到屋驼山——
屋驼山正是距离兀竺国国都郊外的一座山脉。我指了指这个地方说道:“到这个地方采药或者打猎。我会在这里接应她。”
所有的计划悄悄进行。我临走的时候看了看昭明,我知道他放不下。
“陛下信不过臣婢吗?”我问他。
“不放心。”昭明说道。
“当初把臣婢放出去征战的时候放心吗?如今不过是去救人。”我笑笑说。
“王后保重。”昭明说道。
我换了衣裳,骑上马,带着几个随从悄悄向兀竺国进发了。源江上游已经安排好我们的船只和接应的人,只等绿萝公主有机会到屋驼山狩猎,我们就开始设法营救了。
我潜伏在屋驼山,观察了那里的道路和山势。等了好几日,等不到绿萝公主的到来。
屋驼山的荒草野蔓很深,遮蔽了崎岖的小径。马蹄在这里行走都感觉困难。更兼这里几乎每天中午都要下的热雨,还有说不出的湿热的水气。
我几乎全身都是汗,难受无比,躲在山沟里面的树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