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我却很难遮掩了。
昭明会用手抚摸我的胳膊,紧紧抱着我。我那只受伤的胳膊又实在是太疼痛了!我忍不住“哎哟”了一声。
“怎么了?”昭明问我。
“没事的。摔了一跤,胳膊有点扭了。”我说。
“我看看!”昭明说道。
我哪里能阻挡住他。他端过来灯烛,仔细看了看我的胳膊。那里红通通的,肿得不像样子了!他碰了一下,我就忍不住呲牙咧嘴。
“摔伤的吗?怎么摔伤的?”昭明问我。
“不小心滑了一下。没事的。”我说。
“在哪里?”昭明问道。
“就是在宫苑里。台阶旁边,滑了一下扭住了!也不严重,不过是筋疼吧。”我遮掩说。
“对我不要说谎!”昭明说道,“在宫苑里滑倒怎么会摔成这样?如果是摔伤,宫女女御都会禀报我的,也会去找太医疗伤。王后在掩饰什么?”
我知道昭明是骗不了的。他实在太灵敏了。
“不是的,陛下!真的没事。臣婢是不想惊动陛下,让陛下操心吗?”我解释说。
昭明走过来,又仔细看了看我的胳膊,上下移动了一下,是疼的;又稍微捏了一下,我立刻疼得哎呀叫着吸气。昭明说道:“伤成这样还想隐瞒。去叫神威侯过来才行。”
昭明吩咐人,连夜安排人手去凨国请神威侯过来。又命太医先准备消肿的药给我敷上。
过了几天,神威侯急匆匆从凨国赶过来了。
“你怎么老是惹事?”神威侯看见我就嘲讽说,“上次从马上掉下来骨头折断一次,这次又怎么了?”
我说:“就是不小心摔了一下。不是什么大事!陛下就是过于担心而已。”
神威侯过来看我的伤口。忽然之间他捏住了我的胳膊的一个地方,我防不胜防痛得大叫起来。
“骨裂了!”神威侯说道。
“骨裂?”听上去挺吓人的。我问他:“骨裂是什么?”
“骨裂就是骨折。不过骨折是全部断裂掉了。骨裂是部分断裂。这种伤不需要复位,直接固定一下就行了。不用担心。你怎么搞的?”神威侯一边说着,一边给我配药,嘴里问道。
我哪里敢说出来?使眼色不让他问。等昭明不在身边,我悄悄告诉他:“是襄王那个混蛋推了我一下弄伤的。大兄不要再多说,陛下知道会生气的。”
神威侯是灵敏的不得了。他马上知道我的意思了。他给我敷好药,用一块缯布固定好我的胳膊,包扎起来。昭明回来的时候,神威侯说道:
“这个丫头从小就这样!上山爬树,采桑,摘果子,三天两头受伤。我跟在她后面收拾残局不知道多少次了!还怕喝药,天天给我说好话,让我给她的药里放点好喝的。让陛下劳心了!究其实无大碍,外伤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昭明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他问了一些凨国的情况,让人准备礼品,打发神威侯回去了。
在亲自起身送神威侯的时候,昭明下意识回头看了我一眼。
他的神色冷峻,眉峰向上方微蹙。两只一向有神的眼眸里面闪着一种冰冷的寒光。因为一丝笑容都没有,他的脸庞显得有些阴沉严肃。他的嘴唇绷着,和眼神里面的寒光相呼应,表达出一种阴郁的情绪。
这幅表情是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我眼中的昭明从来没有这样过。他只这样沉默地瞥了我一眼,迈步走出去了。
我一下子陷入惶惶不安当中。
我一向爱他,崇拜他,他也爱我,宠我。我沉沦在他给我的温柔世界里忘乎所以。我忘记了他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天子,我忘记了他是无法亵渎尊严的天下之王。王亲之国被毁宗庙,绿萝公主误嫁兀竺,包括七月王姬被襄王带走,他都能够容忍,而且容忍得没有一点痕迹。
他已经一连往后退了三步了。
但是,襄王竟然动手狠狠推我,把我摔倒在地,导致胳膊摔伤。这件事情彻底激怒了昭明。
我是他的昭和王后!是母仪天下的君主。襄王敢于这样做,就是无视王威,大逆不道!
昭明最后那冷漠的一瞥中,我看到了另外一种令我恐惧的杀气。
昭明回来坐下的时候,脸上的怒色未息。我劝解他说道:“不过是一点外伤。大兄不是说了嘛,没有什么事的。左不过十天半月就完全恢复了。陛下何必如此动怒?”
昭明这个人,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特别能忍,不管多大的事情他都不会在脸上带出来。可是这一次他却毫不掩饰他心里的怒气。我知道他怜惜我,也恨襄王太过无礼。
昭明说道:
“劫走朕的王姬,王后去迎接不给,还推开王后致使王后胳膊受伤。这样的罪行,说到哪里都说不过去。还怎么容他?”
我说道:
“陛下不是说过了吗?襄王是那种放纵惯了的,他不能忍受痛苦,愤怒一定要发泄出来才行。当时的情况,也是臣婢着急了,逼着他把王姬还给臣婢。他一怒推了下,也不是故意摔伤臣婢的。只是臣婢自己没有站稳,也不知道怎么胳膊就摔伤了。”
“你还是不忍心伤害襄王。”昭明说道。
他这句话半吐半露。我没有话去接他。但是看他的样子,他最后还是隐忍了下来。
可是,昭明还想忍,襄王那边却还不肯收敛。没有多久,柳岸侍卫过来禀报昭明:襄王无礼,竟敢派人挑衅,殴打天子派出去的优人。
当年,昭明振兴王道之时,曾派左卿相昊翼大人派遣他的门客,游走各方诸侯,观风望俗。对于不遵守礼法、违背教化的事情进行讥讽,用舆论的力量对各诸侯国进行监督。
这些门客因为是奉天子之命游走各方的,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受到各位诸侯王的礼让。凡是他们讥讽的事情,都很快能够得到解决。影响很大。
这一次,襄王灭掉了杞国和邢国。这两个国家虽然都是小国,可是却是王室的姻亲之国,地位是非常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