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殿宇,来到女乐的盥洗室这里。先脱去笨重的礼服,换上轻盈的装束。然后坐下来,对着铜镜稍微整一整脸上的妆容。我在做这些的时候,我发现有一双圆溜溜、水灵灵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看。
我回头看了一眼,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子,想必是在陈国宫里做女御的。那女子稚气还在,眼睛却特别有神,看着挺喜欢人。我冲她笑了笑。
她眼神有点定定的,开口问我:“娘娘真美!娘娘就是当年打败钟涛,让他在陈国国都游街示众的圣德王后吗?”
还有人记得那个圣德王后吗?我看了看她,微微点点头。
“奴婢的母亲一直在说:圣德王后为天下的母亲解了怨气,为天下的妻子报了仇恨,是一位可敬的女英雄。没有想到:今天能够亲眼看到!”那个女孩说道。
我听了这话,心里倒有点激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在家里排行第九,所以叫斑九。”她说。
我笑了笑,“这个名字很可爱。”
可是我不能久留,就准备到殿宇里去。我起了身准备走,却看见斑九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似乎欲言又止。
也难怪!她一直听说我,今天才难得见到,自然是有些激动。我摸了摸她可爱的脸,准备离开。
“娘娘!”她忽然叫住我,犹豫了一下,凑到我耳边说道,“这里有危险,我可以送娘娘出去!”
我听到这话,吓了一大跳,问她在说什么?
她在我耳边说道:
“奴婢家就是国都外面的,数月前有人到我们乡里去买秸秆,我娘就跟我说过,不知买这些东西做什么的。奴婢在宫里当差,瞧见秸秆车在夜里悄悄往宫里送,还有宫殿一直在挖洞做机关,一旦举火,里面一个人也逃不出去!没有想到是害娘娘的!奴婢为了自己防身,就和一个要好姊妹偷偷设计了一条密道,娘娘快随奴婢走吧。”
我听了不禁花容失色。原来公孙茂果然心怀不轨,暗自下了这样的毒机关!如果等他下手,昭明和诸多国君大人就这样一下子全部被他们害死在这里,那对中原会是什么样的打击?
公孙茂这一招,怎么这么狠毒?
“娘娘快走吧。外面已经开始包围了,再晚就走不了了!”斑九说道。
我拉着她的手说道:“斑九!天子比我更重要!我将天子唤过来,你带着他赶快走!好不好?”
斑九点点头。我让她等着,自己赶快进到殿宇里来。
琴瑟都已经准备好,但是我哪有心情弹琴?我看到公孙茂已经坐在瑟边准备好鼓瑟了。我心里焦急万分,怎么让昭明赶快走呢?
我坐下来,对公孙茂展颜笑笑,做出准备和他合奏的样子。然后对昭明施了一个礼说道:
“臣婢刚来的时候,听闻兀竺国国君大人似乎很喜欢陛下谱作的那些曲子,还将陛下所作曲子认作是臣婢所为。臣婢看国君大人对这些曲子颇有兴趣,臣婢想亲自翻唱舞蹈,给国君大人助兴!请陛下为臣婢亲自操琴,如何?”
昭明听了我的建议,似乎有点犹豫。因为事先我们并没有这样的计划。
我心里急得不得了,说道:
“陛下,今日百余诸侯会聚一堂,此陛下的威德所致。陛下亲自操琴,臣婢亲自起舞,岂不是普天同庆、万民欢喜之举?请陛下更衣,为臣婢亲自鼓琴才是!”
昭明一般不会拒绝我,更何况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微微笑了笑,我可顾不上那么多了。我走上前去,拉住昭明的袖子撒娇道:“请陛下更衣去!给臣婢操琴嘛。”
昭明只得站了起来,去盥洗室更衣。他也是穿着礼服的。我挥手对乐伎说道:“准备新曲,本宫要亲自起舞,为各位国君大人助兴!”
我回首对公孙茂笑笑说:“国君大人稍等,待奴婢献舞回来,合奏不迟。”
舞乐姗姗而起。我带着昭明来到盥洗室。斑九已经有些着急了。我把昭明交给斑九,让他赶快离开。昭明说道:“想办法通知襄王,他必须离开这里!”
我点点头。斑九让她的姊妹先带着昭明从密道走了,自己在这里接应襄王。
我让乐队宣布乐舞新曲开始,宫廷里面的舞队开始出场。我急中生智,还是写张布条给襄王递过去便易。我将手帕撕开,用画眉毛的木炭笔写了几个字:速到盥洗室找斑九!将手帕放在袖子里。然后命人在歌舞开始时送上酒壶。
这时候,舞队已经舞动了一会儿,我再不出去就令他们怀疑了。我赶快随着奏乐出去,舞蹈了一会儿,在新声乐曲中,咏唱道:
“淡红浅白桃李新,竹枝杨柳更殷勤。声声唱出甘泉水,却疑翻出南国春。”
我咏唱的时候,公孙茂正全神贯注听着。我冲着公孙茂笑了笑,拿起酒壶借着乐舞给他斟满了一杯酒。
然后又咏唱一曲,“兀水竺山江雨多,潇湘斑竹忆双娥。帝业千载留苍梧,不及女儿泪痕多。”
我唱到这一曲的时候,捧着酒壶来在了襄王身边。装作妩媚的样子推了他一把,然后将手里的东西悄然塞到他手里。然后迅速退出,开始唱第三首曲子:
“百草千花树万重,日边白云映芙蓉。不是花中偏爱此,万花丛中色最浓。”
我一边唱一边看襄王,我希望他能够领会我的意思。襄王很警觉,他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他装作酒多,载启聿明扶着,出去更衣了。
我看到襄王出去,心里才悄然放下,希望他们都能够尽快逃出去。
接下来,就是迷惑公孙茂,拖延时间了!
公孙茂这个恶贼!竟然敢假借诸侯大会朝见天子的借口,借机谋害天子!真是蛮夷之乡,蛮夷之人,胆大妄为之举!
我心里骂着,脸上带笑,咏唱第四支曲子:
“曲辞声歇意未穷,歌女足踏闻回声。南缰百歌只一调,回环往复却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