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召关大人是一个正经人,讲了一通礼法正典的大道理,没有说出“红颜祸水”、“牝鸡司晨”这样的难听话。我是不是应该感激他了!
“召关大人说得有理啊!妇人不得干政!”襄王说道,“所以王后嫁过来这么多年,什么事情寡人都没有告诉过她!她连宫门也出不去!可是,听说寡人在南阳城压砻江坠崖,她一个妇人赶过去,挂帅带兵,以身做诱饵,火烧大庾岭,大败兀竺国军队。召关大人,这个算是动摇社稷吗?”
召关大人说道:
“臣知道王后娘娘有非凡之才!可是‘妇人不得干政’乃是大周礼法!礼法所定,就是防止后宫势力壮大起来干涉朝廷事物。王后娘娘一人之功,不能动摇礼法规范!王爷还请三思!”
襄王说道:
“逆贼祸乱,寡人亡命异乡。王后娘娘亲入险境,以承影宝剑做诱饵,当街卖剑寻找寡人!承影宝剑是王后的随身佩剑,她知道只要寡人听到这个宝剑就会现身,所以当街卖剑通知寡人!如此才智何人能及?王后对寡人之忠由此可见!护主保国,功莫大焉!难道寡人要守那些无用的礼法规范,放弃王后这样护主保国的功臣吗?”
召关大人说道:
“王爷所说,臣都已经知晓。然而礼法规范针对全体国家君臣,不是针对王后一人。如果为王后开此先例,破坏了礼法规范,恐怕会对后来者产生不良后果。臣不敢否认王后之功,臣担心的是礼法规范一旦被撼动,后来者将无法管制!请王爷慎重考虑!”
襄王考虑了一下,说道:“寡人知道你的心意了。寡人会考虑。你退下吧。”
召关施礼,然后退下了。
襄王看着他的背影,说道:“召关,真是个忠臣啊!”
我问他:“王爷这是什么意思?王爷准备听他的话吗?”
襄王说道:“我是君,他是臣,我为什么要听他的?”
我说:“我明明听见王爷赞美他是忠臣!”
襄王说道:
“召关说了一个我没有想到的道理:礼法是不能撼动的!如果因为一个人撼动了礼法,那么礼法的严肃性就会受到破坏,其他的人都会去撼动这个礼法,礼法规范就会成为被人随意践踏的东西。这样以来,最终就失去了礼法规范!”
我说道:“这有什么难解的?不就和昭明一个论调吗?当年为了紫陌的事情,他就是这样教训臣婢的!还说臣婢大逆不道!”
襄王笑了笑。
“我困在那个土窑里,每天都想着有什么奇迹发生!我的部署、我的手下、我的侍卫、我的臣子,或者哪一个我的臣民忽然闯了进去,把我救了出来!那是我多么期望的!我每天都在这样数着日子,可是什么也没有等到!我甚至在想:如果这时候有人发现我,救下我,我真的愿意给他分一半江山!唉!就是这样,也没有一个人出现在我面前!”
襄王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他当时有多绝望!
“最后,我绝望得几乎支撑不下去了!我的土窑里面突然闯进来一个女子!穿着那种古怪的莫名其妙的衣裳,傻乎乎地站在那里!她什么也看不见,但是我却看得十分清楚!那张脸我太熟悉了!真的是我的王后!一个小女子!然后她就扑过来趴在我身上哭!我听到她的哭声有多么高兴!”
襄王对我说。
“王爷很高兴吗?”我问他。
“是!”襄王说道。
“王爷应该很伤心才对!”我说。
“我开心极了!”襄王说,
“就是这么一个妇人!又聪明又机智,有胆量有办法,我不知道还有谁比她更优秀!礼法却规定:这样的妇人,只能关在深宫里面让她绣花!让她学习礼仪迎来送往!不准参与任何男人的事务!如果这个女子真的这么遵守礼法,那么这辈子我可能要死在异国他乡了!”
“王爷的意思,是不在乎礼法吗?还要继续教臣婢吗?”我问襄王。
“礼法还是要遵从的!它有它的基础!有它的合理性!既然大臣们意见已经提到我面前了,我不得不收敛一点。过几天我也要上朝了,也没时间教你了!跟着杨毅学吧。他的武艺,很少有人超过的!”襄王说道。
襄王正说着,那边有人来回禀,让襄王去挑选马匹。
原来襄王已经安排好让人去为我挑选马匹了。他要给我一匹属于我自己的马。襄王听说马匹送来了,很有兴趣,带着我到演武场这边来看看。
那边有六七匹马在备选。个子都不算太大,毛色一个比一个靓丽。我看着很喜欢。
我挨着看了一下,有一匹灰白色的马引起了我的注意——
它的头有点低垂,似乎很腼腆的样子。眼睛很大很温柔,长长的睫毛向下垂着,遮蔽着秀丽的大眼睛,就那么羞涩地向下望着。不知道为什么我就特别心疼它。
我摸了摸它的鬃毛,抱了抱它的脖子,它温柔地一动不动,接受我的爱抚。
我开心地说:“臣婢喜欢这一匹!”
襄王让我骑上它试试。我骑着它跑了一圈,果然感觉它与众不同,好像能听懂我的话似的。因为我说我喜欢它,所以它也觉得特别喜欢我一样。我说:“它很听话!臣婢喜欢它!”
襄王说道:“那好!就是它了!给它配一个漂亮的马鞍!然后起个名字!以后就跟着你了!”
“王爷赐个名字吧!臣婢太开心了!想不起来了!”我说道。
“这匹马的颜色不俗。就叫它防风氏白玉吧!”襄王笑道。
“防风氏白玉?”我笑起来,“这名字好听的!反正臣婢也不能姓防风氏了,就让臣婢的马跟着臣婢的姓吧。白玉!好!”
襄王过了几天就上朝去了。我闲时给他做衣裳,高兴了就去骑马。襄王说得没错,这马就是跟着人的。天生白玉就跟我有缘似的,看见我特别高兴。我说什么,稍稍暗示一下,它就明白。再过几天,连暗示都不用,它抬脚就走,似乎知道我要做什么,要到哪儿去。
这样的马,再也不会把我摔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