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关雎宫还没有进来呢,在她们的眼里,我已经变成一个怨妇了。
我巴巴地等在门口,等着昭明有一天想起我,然后到关雎宫来看看我吗?
等着哪一天我冲撞了他,他一怒之下,半年再也不到关雎宫来一次吗?
任他去往任何一个世妇、妃嫔宫里,还对他怀着温柔等待之心,等到他回到我身边,然后赐给我一点点他的爱吗?
如果我真的成为这样一个倚门望夫的宫妃,心意岂不要等成灰烬了?头发岂不要等白了?
还好我不是。幸好我还不是。我暗暗幸运。虽然我输给了他,他也别想让我屈服,别想让我跟着他做这样的宫妃。
我等着昭明过来,他就是没影。我根本看不到他。关雎宫里除了服侍的女御,一个外面的人影都没有。宫妃们也没有过来,包括叶犁玄霜都没有来过。宫女、婆婆们也没有出现过。
只有玉屏女御会说出一句从来不改变的话:“娘娘坐着太闷,要不奴婢陪娘娘到宫苑里面走走吧。”
这句话她大约一天说两遍。上午一遍,下午一遍。第二天再重复两遍。字句都不改,语速也一样,口气和态度都是一模一样的。
她一共重复了六遍。我和她的风格一样:一直躺在里间的床上,用同样的姿势,同样的态度,同样的表情,一动也不动。
“陛下呢?”这是我唯一的话。
玉屏女御一定觉得我好可笑啊!
到了关雎宫三天,问了三次陛下。陛下不可能是你一个人的!才来了几天,天天想着陛下过来看你!宫里这么多妃嫔呢,三个月还不知道能不能轮到你呢!
不过她和真仪大人一样,心里不管怎么想,外面的修养都是极好的。微微对我笑道:“娘娘不要着急!陛下还没有传话过来,耐心等待就是!”
下午的时候,昭明那边总算有话传过来了。玉屏女御开心地过来传话:“今天的晚宴安排在关雎宫里了!”
“哦,”我答应了一声。这就是说,昭明晚上会过来用餐。
听说昭明要来,那些关雎宫里承侍的玉字辈的女御们,欢天喜地忙活起来。准备香茗、烧开水,将桌案上面的桌布整饬得一点折子都没有。真是谁的奴婢像谁!
昭明那么讲究,他的女御们个个都是讲究的。襄王不在乎这些,昭华殿里面的女御们就宽松得多。
“快点起来梳妆吧。”玉屏女御笑盈盈过来扶我。
可怜的玉屏女御,真的把我当成昭明的夫人了?倚门变成望夫石的,那个千辛万苦、盼着夫君回来的怨妇吗?
我被扶到铜镜前面坐下,水被端上来给我洗了脸,然后傅粉的傅粉,梳头的梳头。我脑子里在快速想着昭明的手段。他故意躲着我做什么?消磨我的斗志吗?还是他真的分不开身,要按班排序出现在该出现的宫宇里?
晚餐时候,昭明的身影终于出现了。玉屏女御让我到关雎宫门前迎着他,我拒绝了。我在里间里候着他。
我心里很难受,也很郁闷。我看到他进来,和他行礼。
“感觉怎么样?住得惯吗?饮食习惯吗?”昭明问道。
“谢陛下关怀。臣婢卑微,怎敢挑剔?”我说。
“看你的样子,还是不欢迎我过来。”昭明说道。
“既然知道,陛下何必过来呢?”我反唇相讥。
“我听说,你问我了三次。”昭明说道。
看来我每天问的话都能传到他耳朵里。既然知道我在问他,他为什么不过来呢。
“是。陛下既然知道,为什么又不过来呢?”我责问他。
“一会儿责备我不过来,一会儿又责备我过来。我倒是过来好呢还是不过来好呢?”昭明问道。
“陛下不知道,还是过来了。”我说。
“我不过来,是因为放心不下你,不知道你要对我说什么;我过来,还是因为放心不下你,不知道你想要对我说什么。”昭明说道。
看着我沉默,昭明过来坐在我身边。轻轻对我说:“过来不过来,心都在这里。感觉整个宫殿都不一样了,有了灵魂一般活泛起来。晚上看着关雎宫的灯盏,心里也特别温暖。”
昭明说着,伸出了双手。我被他紧紧抱在了胸怀里面。
这种感觉多么诱人啊!自从襄王去后,再也没有这样美妙的胸怀让我依靠了。如果昭明不是天子,他是虚宇城女子庠序的学谕大人,该有多好啊!他没有这么多的妃嫔,他只有我。我们像在竹林那样紧紧依偎着,说笑谈论,该有多好啊!
他为什么要是天子,还是那么多女子的夫君呢!
“莫离,等我有时间,我带着你到虚宇城去,好不好?”昭明柔声说道,“多久没有去过了?”
“已经很久了。自从凨国建立,父母亲大人离开虚宇城,就再也没有去过了!”我说。
“想过吗?”昭明问我。
“想过。”我回答他。
虚宇城是一个装满了美好回忆的地方。昭明一提到虚宇城,我有些抗拒他的心就变得柔软了。他俯视着我,自然而然就把唇放在我唇上,轻轻地开始吻我。
昭明的吻很美好。他的速度很慢,柔软地,润滑的,如同丝弦经过了木琴的心房,这里面有一种优美的旋律,流淌在我们两个人的心里。自从我们那一次在春狩的密室里他这样吻过我,好久了,我们没有这样亲密接触过。
我好爱他呀!昭明!他是那么明净,那么清澈,那么吸引我的一个人。我真的好爱他!虽然嫁给了襄王,我千方百计在逃离他,不敢让自己越轨。可是爱是深藏在心里的。一旦有春风吹过来,有春雨的滋润,爱的苗芽不可救药就要萌发出来。
“陛下!……”我望着他,有些失神了。
“还是虚宇城的莫离!每次跟你在一起,都会觉得从心里往外地喜欢!”昭明说道,“莫离,你还爱我吗?”
“一直爱着陛下。可是,臣婢已经嫁给了襄王,襄王对臣婢恩深义重!”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