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启聿明说道:“若是论三坟五典、八索九丘之类的东西,夫人自然比不得昭明。可是夫人天资聪慧,悟性极高,未必就不如昭明了!各有所长而已!”
我笑道:“聿明将军真是过奖了!婢子有何才德敢跟昭明相比!”
我刚说完,殿宇那边过来一个身材高大的诸侯国君,拉着载启聿明叫道:“你们主子喝不下了,喊你过去帮一下!”
载启聿明也怕世子大人喝多,对我笑笑,连忙过去了。
我往那边看了一眼,世子大人果然被那些诸侯们热情洋溢团团围着灌酒。昱离估计也被他们灌得差不多了。
我的心里有点不知所措。我现在怕极了昭明。他可能也喝得多了,竟然当众出这样的题目让我难堪。他能够理解他的心情,他真的希望我们能够回到以前!可是,真的回不去了呀!名分已定,今已非昨,怎么可能再回到当初!
“世子夫人!在想什么呢?”昭明忽然站在我身边了。
我给他行礼,他笑了笑。
“猜不出我的射覆,难道就不想知道是什么吗?”他真的有些酒意了。
“既然猜不出,自然认输。输也就输了,何必一定要知道自己输在哪里?”我回答他说。
“莫离,每次你跟我说话的时候,我都觉得我有一个很好的对手。她很巧妙地站在我的对面,不卑不亢,既不谦让也不认输。我每次都有想赢了她的冲动,但是她的才智又不让我轻易赢。这种感觉说不出来是什么,但是让人很迷恋,很喜欢。每次都是这样!”昭明说道。
“陛下过奖了!”我说道。
“莫离,你其实赢了!你知道答案!”昭明笑着说。
我吓了一大跳。我摇摇头说:“陛下,臣婢输了!臣婢怎么会是陛下的对手?”
他笑了笑。轻声问我,“那么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一直空着中宫吗?”
“这不是臣婢可以过问的事!”我说。
“莫离!我记得你曾经给我说过:你有一双绝美凤凰目,命中注定要做王后的!”
我吓坏了。我轻轻说道:“臣婢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这不是臣婢说的!”
“那么,你说过这样的话吗?如果我要,你什么都会给我的?”昭明笑道。
在那个马车上,在他狂吻我的时候,我是说过这样的话!可是我当时受了太大的惊吓完全失态了!而且,我当时完全也忘情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说出那样没有分寸的话!
我羞得满面通红,说道:“陛下您喝多了!”
我离开他就跑了出去。我恨不得有个地方能够藏起来。昭明跟我走了出来,伸手抓住了我的衣襟。
如果被人看见就是天大的祸事!我吓得魂都飞了!他拉着我的手,往殿宇里的一边走,推开门,那里是一个休憩室一样的地方。
“陛下,”我惊慌失措说道,“您失礼了!作为天子这样对待臣婢,这不是您应该做的事!”
“莫离,你不觉得给我讲礼法很可笑吗?你什么时候遵守过礼法?”
“我只是不遵守我认为不公平的礼法!”我解释道,“对于合乎道义的礼法,我一向是遵守的!”
“我也可以不遵守我认为不公平的礼法!自己最爱的女人站在面前,却连一句话都不能对她说,她的手我都不能触碰一下吗!仅仅因为她是臣子之妻,从我身边被夺走经过媒证变成别人妻子,我就要遵从有理有序的礼法对她视同路人吗?这对我是公正的吗?”昭明看上去有点气愤说道。
我从来没有听昭明说过这样的话!他今天喝了很多的酒,我知道他心里很痛苦,可是这已经成为悲惨的现实,又有什么办法?我们这样单独处在一个屋子里,传出去怎么说得清楚?
“陛下,您真的喝多了!我们有机会再说!”我想摆脱他离开这里。
他站着没动,手也不曾放开我。
“莫离,我爱你!”他对我说。
这几个字让我浑身颤栗,我呆呆地望着他。
“你是我生命里的东西,我舍弃不掉!我这一生只爱过你一个人!莫离,回来吧!”他轻轻在我耳边说。
“不可以,陛下。不可以!陛下清醒一点吧。我们不可能再回去了。永远回不去了!爱情没有用,再真挚再刻骨铭心的爱情都没有用。爱情对抗不了坚韧无比的礼法,对抗不了残酷无比的现实。臣婢知道陛下的心!可是臣婢不能做到!世子大人已经是臣婢名正言顺的夫君,臣婢也已经是他的夫人,无法改变!已经无法改变!”
“为什么无法改变?无法改变的是你的心!你的心变了!”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臣婢不得不遵守命运的选择,臣婢改变不了这样的现实。陛下您比臣婢看得更清楚:维持现状才是正确的。强行改变就会被撕扯地血流满地。陛下您清醒点吧。”我冲他喊道。
我们曾经是那么好的情侣!我们曾经有过那么美好的恋曲!我们曾经琴瑟相合,生死相依!但是那没有用!再美好的爱情都无法对抗残酷的现实,无法对抗残酷的命运!
我不能不清醒地认识到:昭明、世子大人和我,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完全改变了。
如果说,当年在丘壑里,阻止我和昭明之间爱情的是坚硬无比的礼法制度,我们实在无力对抗强大的礼法尊严,那么今天,阻止我和昭明之间爱情的,除了礼法制度之外,还有无法变更的现实!
这种无法变更的现实,就是三年以来我们各自的不同境遇。昭明在三年的时间里,从太子殿下艰难登基变成了天子,而我在三年的时间里,也是艰难顽强的挣扎,变成了世子大人的夫人!
这是无法回避的现实!我和昭明的爱情之间,已经横着一个世子大人,除了礼法、规范、道义、习俗这样看不见的强大无比的东西!更有一种强大无比的东西:我和世子大人之间的爱情。
三年以来,我遵从礼法变成世子大人的夫人,而当初那个凶神恶煞令我畏惧痛恨的世子大人已经不是我的梦魇了!他变成了我的爱人!忠于我,爱我,愿意给我一生真心的爱人了!如果说:礼法、规范、道义、习俗这样的东西还能够被大胆无畏地蔑视、扫除,但是愿意付出一生的真爱却用什么来动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