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春祈给他倒茶。
载启聿明问道:“夫人神色不好,要不要给夫人调理一些汤药?”
我说不必了。
载启聿明说道:
“这些日子夫人不在宫里,很多事情夫人也不知道。昭明太子殿下这次挫败谟诘,拥兵自重,追随他的诸侯怎么肯放过这个立功受赏的机会?直接拥戴他登基做了天子!肃裕天子已经禅位了!昭明得人心,分封天下。防风氏家族能够重归朝堂,一门封了一位王爷两位将军,女眷都有诰封,对于夫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事情呢?”
我问他,“我父亲大人难道到朝廷任职了吗?”
载启聿明说:
“夫人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夫人的父亲大人和大兄都受职了,但是没有出仕,留在封地上了。如今只有你二兄神武将军在朝廷任职。”
“哦。”我完全理解父亲大人。他这样做肯定有他的理由。
“夫人也受封了!夫人难道还不知道吗?”聿明将军问。
“天下都是陛下的了!随他怎么封赏?”我说。
“陛下对夫人还是尽心尽力的。圣德公主的名号还嫌不够,直接封了圣德王姬了!”
只有天子的亲眷才能称为王姬。我这样的身份,分封王姬已经是破例了!这也是昭明的心意。
“这一次防风氏能够重回朝堂,赢得赫赫声名,实在可喜可贺。夫人觉得,世子大人没有功劳吗?”
世子大人攻灭谟诘王爷封地,十万大军一举攻入京城决定了战争走向,他当然立的是不世之功!这一点我心里也是清楚的。
“我从小跟着世子大人,我对他最了解。世子大人杀伐决断最是干脆利索,从不犹豫!可是他射夫人那一箭,比他平时发箭迟了许多!世子大人的心里,肯定比夫人更难受!夫人只管怨恨世子大人,叫世子大人怨愤谁呢?他一再和昭明联合对付谟诘氏,夫人觉得他到底是为了谁呢?”载启聿明说道。
我承认,是载启聿明最后这一句话,触动了我的心弦。我的鼻子酸酸的。
从世子大人三媒六证和我订下婚约,他就不得不和阴险狡诈势力猖獗的谟诘氏为敌。他只要不放弃我,他就不得不开展和谟诘氏的坚决斗争。虽然我曾用蟾精救了他,说到底,他中了谟诘氏的毒箭还是为了我!
世子大人为我做的,比我为他做的,多得多啊!
载启聿明不知不觉把我引到了这个问题。他看到我面容悲戚,似有所悟的样子,知道他的话有了效果。他客客气气喝了茶,然后告辞而去了!
晚上,宝树过来唤我,说世子大人在“引凤阁”等我。
我登上了“引凤阁”。那一级一级的台阶对我来说变得有些生疏了!曾经世子大人是那样扶着我,一步一步登览,两情相悦,充满爱意。这种时光太短暂了。才刚刚来到似乎就转瞬而逝了!
还是那个位置,他一个人坐着,显得很孤独。
“多久没有上来了?”他问我。
我没有回答他。
“你父亲大人的书信,你就是不看,是吗?”他问。
“是。”我回答他。
“这封书信不是我去请父亲大人写的。是父亲大人听说了这件事自己写信派人送过来。这是父亲大人的心意!莫离,你也不要看吗?”世子大人特地解释一番,然后问我。
“是。我不要看。”我斩钉截铁。
“哼!”他干笑了一下,“看来不是不懂道理,是根本不讲道理啊!”
他说完把书信放回到他的怀里。突然一把手把我拉到他身边,让我坐在他的面前。他身上那种熟悉的气息和久违的感觉一下子袭击过来,我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他为我擦了擦眼泪,“莫离,我不怕你哭,就怕你不哭。哭出来,心里的怨恨才能化解出来。哭吧。”
他这么一说,我自己倒不哭了。
“在山里玩得真痛快,快变成野人了!这是你的家,撇下你的夫君,可以永远不想。这一回我算看明白了:这辈子别想让你爱我!这个愿望太奢侈了!你只会恨我!一辈子都恨不完!我永远都是欠你的!莫离!”世子大人愤愤说道。
我还是没有接他的话。
他有点烦躁愠怒。“你的舌头呢?那个喜欢吵架一句都不饶人的舌头呢?我没有把它割下来就是想让它给我说说话!与其这么闷着哑口不言,还不如尖利的讽刺对抗来得痛快!莫离,说话啊!”
迎接他的还是无声的对抗。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用他的手握住我的手,然后把我的手放在他心脏的位置,上下按了按。
“莫离,你要把我气死才可以!我总有一天要死在你手里!”
他一下子躺到地上去了!那里铺着地褥。他眼睛望着天,唉声叹气。过了一会儿,他让我过去。
“莫离,过来。”
我走了过去,他把我抱在他怀里。
“莫离,这段日子你知道我在哪儿住吗?”
“元华殿呗。”
“错了。我一直在昭华殿里。那里还有你的气息!我每天晚上都在想你,想着我会不会失去你!你把我忘光了吧。对了,你师傅是怎么回事?”世子大人奇怪地问道。
“就是上次去取‘蟾精’的时候,师傅说‘蟾精’是世上至宝,不可以轻易送人,要我做她的徒弟才可以。”我告诉他。
“你答应了?”他问我。
“是。”
“也是的。她那时不管提什么条件你都会答应。为了我,你命都能豁出去!所以你才会这么伤心!”世子大人半笑不笑。
他抱着我,使劲吻我,我推开了他。
“你知道你把我推开的时候我有多难受吗?”
“你可以当我死了!”
“莫离,你真的不理解我吗?如果你被那个恶魔凌辱了,这个世界上最受屈辱的人是谁?我为了谁?他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我更不能让昭明去替你!昭明如果死了!跟着死去的是整个防风氏家族!你明白不明白!”世子大人解释说。
我哭了起来。他安慰我,“算了。你不是不明白,你是过不了这个坎。你是觉得我不爱你!我无情!你在恨我!我比任何人都更爱你!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