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师傅什么是吐纳和攀岩,我师傅说道:
“在山里采药!越是稀奇的药,越是珍贵的药,越是长在山岩的最高处最险处。所以攀岩先要学会才能采药!但是人的身体是肉身,太过沉重,所以必须学会吐纳,忘掉肉身的沉重,就会身轻如燕!来,师傅一点一点教你!”
师傅先教我吐纳之术,让我潜心静气练习了几日。过了几日,她带着我到了一处岩前,那里藤萝密布。师傅在我眼前晃了晃,只见她抓了一束藤萝,一个荡漾,人已经飞了出去。转瞬间仙袂飘举,她已经飞到了河的对岸。
我看得目瞪口呆。
她招手让我用吐纳之术像她那样翻过去。我哪里能过去?她示意我抓住其中的一个藤萝,那都是她事先编织好的。我抓了过去,身子一晃,呼啦一声就掉落在河水里。
我大声呼救!她哈哈大笑起来。
虑远道长过来找我,被我师傅骂得不敢近身!虑远道长很害怕我师傅,他无可奈何看看我,只好离开了。
我发现师傅表面上很厉害。但是她心里很知道疼我。
她也喜欢捉弄我,把我掉落到水里拼命扑腾差点淹死她也只管看着笑,也把我困在藤萝里挣扎着出不来她也只管哈哈大笑,把我丢在山头我下不来急得直哭,她也只管睡着不管我任我大喊大叫!
但是最后,她还是会出手把我救出来。
我又怕她又爱她。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山里过了多少日子。我学会了轻而易举用吐纳之术攀岩采药,学会了使用藤萝踏水路。学会了伸开手臂,让师傅的白鸟乖巧地落在我的手臂上。
我感觉心里很快乐,也很悠闲。我觉得这种生活很适合我。
也许我的前生,就是不情山上的一棵挺拔碧绿的参天大树吧。
但是我知道:这种日子我过不长久的。那个人他会来接我的。
通往山外的各条道路都被他派驻的士兵把守着。他并没有打算让我在这里过日子。
只要想到他,我就说不出心里的滋味。我当然很恨他!恨他那么么冷酷无情竟然要射杀我!
可是我也不能不承认,我心里有时候也会想着他。
夜里睡觉的时候,整个不情山都是一片静谧。师傅在茅舍外面为我做了一个悬在空中的吊床,盖上厚厚的衾被。既没有潮湿感,又温暖安全。眼睛一睁开能看见整个浩渺的夜空。
我忍不住就想起引凤阁上面的浩渺夜空了!我会想起世子大人温暖而亲热的眼睛,想起他的紧紧的拥抱和亲昵的吻,想起他熟悉的响在我耳边的话语。
我还会想起我们的诺言:此心一许终不变!天地为证!日月为鉴!
在想起这一切的时候,我的眼睛里会流出热热的泪水。我用世子大人的绝情和冷漠遮挡它们,但是没有用,世子大人的笑脸还会出现在我面前,他的声音还会响在我的耳边。
我的师傅发现了我的哀愁。她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呢!
“你在想什么?又哭了!不要为这些不值得的男人流眼泪!你会鄙视自己的!”她严厉地说。
“是!”我说。
但是我知道:世子大人快要来接我了!我了解他!知道他会做什么事!用不了多久,我睁开眼睛,他就会出现在我眼前了!
这一天,我正在山里轻松快乐地攀岩采药,忽然听到有一阵清越悠远的笛声吹过来。
那笛声对我来说太熟悉了!我一听就知道它来自哪里。它的调子也是我熟悉的——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是昭明!昭明太子到山里找我来了!
我循着他的笛声的节奏,驾着小船唱着曲子,从山里慢慢划出来了——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山中人兮芳杜若,怨公子兮怅忘归。”我大声唱道。
昭明对我天然有召唤力。他的笛声一起,我就快乐地跑了出来。
昭明看了看我山里人的妆扮,笑着吟道: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我说道:“遍山遍野,太子殿下喜欢什么就只管采。我没有给你带什么东西。如果殿下喜欢,我中午给你烹药茶喝。我师傅有上好的药茶!”
“你师傅?哪里拜的师傅?”昭明问道。
我说:“当年我到山里找‘蟾精’的时候,师傅就把我收下了!我现在不愿意到山外面去,我就来投奔师傅了!”
昭明笑道:“莫离,你真的能放下尘世吗?我可不相信!”
“难道殿下觉得不好吗?山花野草,清泉白云,能够放下,也就如同神仙了!我喜欢这样!”我说。
“是啊!是不错!如果我能够也全部放下,住在这个山林里,和莫离在一起,也不错!”他说。
我笑了笑。说:“殿下也想修仙吗?”
昭明笑道:“我不想修仙!我就想和莫离在一起!”
“殿下特地过来嘲笑我吗?”我说。
“哪里,你这样打扮真像个仙子!谁不想和仙子在一起!住在这里有多久了?”他笑着问道。
“我不知道。山中无甲子。我从回来就一直住在这里。”我回答说。
“哦,一个多月了!世子大人这么放心你?”他问道。
我听到这句话,脸色就变了。这使我非常快乐而自由的心情变得很糟糕。
“世子大人,这几个字师傅不准讲的!”我说。
他笑起来,“是吗?可是整个山路都被他的人把守着。他不会让你在这里修仙的!”
“这山里又不是他管的!我师傅是神仙!哼!”我冷笑说。
我师傅已经发现了我的踪迹。她站在高高的山峰上面,厉声说道:“你在做什么?莫离?”
我赶紧回答说:“师傅!我有一个故人来!是我在外面的朋友!”
“莫离,你忘了我的话吗?世上的男人都是薄情寡义的!不要去理睬他们!”师傅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