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废弃了。不是弃妇,是废妃。弃妇还有人同情,废妃就只能让人唾弃了!
我在服饰司养了几日,手上的红肿渐渐消退了一些。在我疗伤的这段日子里,夏耘女御告诉我一些服饰司的情况,让我赶快熟悉一下投入这里的事务,否则会受到惩处的。
夏耘女御告诉我:服饰司有两块:一块是制作服饰的,叫做制衣司;一块是负责浣洗缝补衣物的,叫做浣洗司。
制衣司需要女红优秀才可以,所以出类拔萃的人大都在制衣司。
浣洗司的活则低劣些,主要为世子大人和后妃们,还有一些身份高贵的女御们浣洗更换下来的衣裳。
我女红拙劣,自然没资格进制衣司。就被分到了浣洗司。
浣洗司的宫娥们两个人一组,负责浣洗衣物的不同程序。包括晾晒和折叠。她们现在都在忙碌,我因为手掌还肿着敷着药,特许暂时不参加她们的工作。
“你吃点东西吧。”夏耘女御说。
她让我坐下,端着碗来喂我。我的手根本不允许我去拿东西了。
我摇摇头。
“这个不可以。你现在是掌管我的女御大人!”
“我们姊妹一场,说这个干什么?又没有外人,我先喂你吃点东西。”
“我不想吃。”我说。
“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这怎么可以?吃一点。”
我摇摇头。“我真的吃不下。”
想到我受到的莫名冤屈,我的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
“栖耘,在这个宫里生活下去,你自己就必须坚强。什么事都不能把你打倒。”
可是我实在是太冤枉了!如果是我犯了错,我能够坚强地挺起来。可是我蒙受了这样的不白之冤,我就委屈得不能自已。
夏耘叹了口气,出去了。
我在浣洗司的寝殿里一个人躺着。我把前面发生的事情来来回回想了一遍,想不出个所以然。
世子大人说昭霁姐姐临死前全部都说了。难道是她说我亲笔写的书信委托她带给昭明太子吗?她肯定不会这样说的。难道是她受到了刑讯逼供?
那个地方的残酷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昭霁姐姐是王室王姬啊!她那样的皮肉怎么经得起?她一定是被逼说出书信是我写的。那些人的目标应该是陷害我啊!是谁要害我?
我想不出头绪。我仰着脸傻傻地看着屋脊,楹梁。那里那么高远,冷酷,陌生,森严。
我好像是重生投胎了一样,从高高的昭华殿的宠儿,一下子被丢弃在这个人见人嫌的浣洗司的寝殿里。
紫陌不知道怎么样了?她一直没来看我。春祈秋祈也没有来。世子大人一定不允许她们来见我。
也许她们连我在哪里都不知道。我现在的名字是栖耘。
紫陌一定在元华殿门口哭着哀求不止一次了。我知道她的脾性,她就是没骨气,一定会去跪着哀求世子大人饶了我,哀求世子大人允许她来见见我。
那个铁石心肠的人,不讲一点情面的人,怎么会答应她?
她求也是白求。要是我决不去求他!
我现在就像是阶下囚一样了。我苦涩地笑了笑。
接下来我不知道我怎么办?我会在这个浣洗司做宫娥,一辈子在这里为世子大人和他的后妃们洗衣裳吗?
也许我还没资格。比我更能干更会浣洗的宫女们抢在我前头,我已经见识了她们的精明能干,干净利索。
我只能为宫里的其他女御们洗洗衣服。比如颜芮女御,宛如女御,还有召薙女御。
召薙女御一直似乎不喜欢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得罪她了,总是一种那样怪怪的眼神,红了绿了的阴阳脸。她长得也不算难看,可是加上那样的表情就令人生厌。如果我给她浣洗衣服,她又感到不满意,会不会加重责罚我?
昨天,我还看见一个浣洗宫女因为浣洗的衣裳不能让女御们满意而被悬灯罚跪了一个时辰。
我忧心忡忡想了想,唉声叹气,前景真是不容乐观。
我发现我自己很笨。没有了世子大人的宠爱,我想做个合格一点的女御都不行!论女红,论本事,论技能,我样样都不行。
我发现我的眼睛有点睁不开。我知道眼睛已经肿得影响我的视力了。我这一双眼睛不知道哭了多少回。天生注定我就是个命运多舛的人吗?
我想起我小时候,和紫陌他们在一起玩耍,有个神仙老丈曾经对我说:“你有一双绝美凤凰目,将来要做王后的。命是尊贵的,可惜……”
我果然应验做了世子夫人。可是,我就这样突然跌落下来了,变成了一个身份卑微的宫婢。那位老丈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呢?可惜什么?可惜我王后命不久长吗?做不了多久就会被废弃吗?还是说我这双凤凰目天生命苦,注定是一双永远流不干眼泪的流泪泉?”
我的手养了十几天才慢慢消肿。夏耘过两天就亲自过来来给我换药。她是高等女御,有独立的住处,不和我们这些普通宫女们住在一起。
而我,就不能不和那些浣洗司的宫女们挤在一起。
我躺在床上,想到自己这种不可思议的命运,一下子从世子宠爱的云端跌落到人人得以践踏的尘埃里。要不是夏耘女御对我的照顾,我都不知道这些宫娥们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我?
这也就罢了,我心里更不能放下的,是我的冤情!我怎么也想不到,我怎么会蒙受这种莫名其妙的冤情?
我小时候看过很多书简,那些朝臣们因为受到陷害蒙受不白之冤,有的满门被诛杀死后才能昭雪,有的甚至终其数辈沉冤不明。
昭霁姐姐已经死了。桐华殿的宫女们也不知被发落到哪里了。世子大人根本不相信我,还有谁来为我洗冤昭雪?
我从来没有写过那封信,更没有委托谁给昭明太子。如果真的是我写的,我豁出命来也敢承认!可是明明不是我写的!
想到自己天大的委屈,我就哽咽得哭了起来。我忘了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寝殿,还有很多宫女和我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