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三箭射得真是精妙!在场看得的人都赞赏喊叫。世子大人洋洋得意,似乎看了我一眼。
蔡国国君谄媚说道:“世子大人果然英武非常,盖世英雄!我今天算是亲眼看到了!要是别人说我也未必信,文才武略非一般人能比。我有一个女儿,年龄不到十五,容貌绝佳,有意配给世子大人做次室,不知世子大人意下如何?千万不要嫌弃我们蔡国鄙薄。”
世子大人看看我笑道:“我夫人就在上面坐着。你且去跟她说。只要她同意,我这次就带了回去。”
那蔡国国君听了这话,抬头看看我说:“我早听说世子大人英武非常,但是却极其惧怕夫人。原来还是真的!”
世子大人笑道:“谁敢胡说?我怕她?你只管问她去。借她一个胆子,你看她敢说个不字?”
蔡国国君摆摆手说:“行了,这个我也不敢勉强,不好让世子大人为难。婚事就算了!就把我儿子认给世子,婚事结不成,这义子总结的成,如何?”
世子大人笑笑说:“如此就领了。国君如此美意。”
那国君的儿子就过去给世子大人叩头。世子大人指指我说:“去给你义母叩头!”那儿子就走到我面前给我叩头行礼。看他年纪有二十多岁,比我年龄还大好多,口称“义母”。我只好领受还礼,心里只怪世子没有一点正性,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
世子就在一边和蔡国国君说笑,这边演武场上收拾了重新开赛。酒也重新斟上了。我饮了几樽酒,心里却提不起精神。
眼前这种热闹对我来说并无兴趣,我并不喜欢这样的繁华。我的心里一直被一种沉甸甸的悲伤所占据。
我想起那日和昭明太子眼睛对视的一瞬间,我心里翻起的万般痛楚。此时他也和我近在咫尺,可是我甚至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如今的昭明,旧情还在否?为什么我看到他的眼神时会那么伤感?看他一边饮酒,一边谈笑风生,哪里还是当年风雅多情的学谕大人?岁月荏苒,总有一天我们会形同陌路。我嗟叹了一声,黯然伤魂。
突然听闻一声惊叫!却不知哪里突然射过来的一支雕翎花箭,似乎走偏了飞过斗牛场,一只雄悍的斗牛正在那里鼓足勇气作战,在斗牛场中间跑来跑去,说起来真巧!那支花箭飞到正中,不偏不倚,正好射中那支斗牛肥硕壮大的牛屁股。那牛疼痛不已受惊大声嚎叫,大踏步隳突踩踏,顺着角斗场狂奔起来。
众人都没有料到有此变故,侍卫开始举剑防范。但是那牛狂奔了半圈似乎看到斗牛场外到处是人没有出路,突然逆行往上,冲破围栏一下子就蹿到我面前来了。
我一下子就呆住了。眼前霎时一黑,看着那狂牛就踏着我的头飞过来。心想完了!死在这里了!
忽然之间桌案翻飞成碎片,我还没反应过来,静云忽然出现在我眼前,一把把我推在地下。我看见牛已经冲过来,他身子挡在了我前面。我眼睛就看见那只硕大的悍牛哗然从我们身上奔驰而过,一只蹄子踏过静云的心脏,另一只蹄子踩着他的左肩踏过去了!
我惊得魂飞魄散。我害怕的不是我自己,我是亲眼看见牛蹄踏在了静云的胸膛上!我不敢想那意味着什么。我大叫呼喊着“静云!”我看见一口鲜血已经出现在他嘴角,我哭喊着扑了过去,大声喊着“静云”。我清清楚楚看到他轻轻看了我一眼,昏厥过去了。
这就是我的静云!虚宇城里我最爱的学谕大人!我宁愿他不要救我,我宁愿他能完好无损受伤死去的是我!我拼命呼唤他的名字,但他被放在藤床上快速抬了下去。
蔡国国君吓得面如土色,手忙脚乱喊着叫太医,找神医。我听见世子大人对载启聿明说:“赶快派人去请虑远道长,让他速速赶来救治太子殿下。”
我被安置在一个寂静的殿房里。我可能受了惊,浑身无力,春祈秋祈在一旁照顾我。可是我真正的病不在这里,我每时每刻都在为静云担心。
他怎么样了?他会不会死去?那蹄子重重踩踏在他胸膛上的情景一遍一遍在我脑海里闪现,每一遍都激起我极大的恐惧和担心。
如果他没有事,世子大人一定会让紫陌或者谁来告诉我一声的。可是谁都没有来。我坐卧不安,简直要了命。
上苍真的给我们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天意真是弄人!甚至当时我还在猜疑他,抱怨他忘情的时候,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听春祈说,当时疯牛冲过来的时候,太子殿下急忙之中拔不出剑,迅速掀起桌案挡了一下。然后怕牛踩住我,只能伏在我身上替我挡这一下。真是想不到:周室的昭明太子,竟然为了我,做出这样的事!
在她们眼里,这一切都是不可思议的!只有我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我的静云,我的学谕大人,只要他的爱还在,只要他还是那个静云,他就一定会这样做的。就像我也会为他这样做一样。
这就是我的静云!
我痛哭失声,痛断肝肠。我一边垂泪一边想:如果静云这一次真的出了事,我绝不会让他独自离开的。我一定会陪他一起去的。
我胆战心惊等着那边的消息,一直等到深夜,好容易等到世子晚上回来休息。
这件事对他的打击也很大,他不愿意多说话,躺下就睡了。我问他那边怎么样了,他说不知道,看情况吧。
第二天,我仍然不被允许去看望太子。可见他的病势有多重。我请求世子让我去看一下。他有点无奈说:“昭明的情况不太好。你不要去哭。哭也无济于事。”
他带着我进到昭明太子躺着的厢房里。我走过去跪在他榻前,我轻轻握着他的手。他脸色雪白,毫无生气。我不敢看他的胸膛,只能看见他的左肩已经被包扎上。御医说他那里的骨头已经被踩断了。
骨头都被踩断了!怎么还能说心脏?我听了这话,心都灰了大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