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娘姐姐是有福之人,听说你与梁三公子同甘苦共患难一起逃亡而来,相信梁三公子以后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小花娘一听这话,笑的更开心了,“纤蝶妹子,你可别信什么跟男人同甘苦共患难了之后他就会对你好一辈子的话,都是骗人的!”小花娘一边扭着腰身带冷纤蝶朝后面一个屋中走去,一边用“过来人”似的语气对冷纤蝶说,“你想想啊,同甘苦共患难是什么?就是你看到了那男人最狼狈的样子。男人都好个面子,他知道自己最狼狈的样子都让你看到了,你说以后他再看到你,心里能舒服么?”
小花娘说的这一点,冷纤蝶听着倒觉得新鲜。
“那……花娘姐姐是说,以后梁三公子会嫌弃你不成?”冷纤蝶有些疑惑的问。
“我家相公?”小花娘呲牙一笑,道,“他倒是不会嫌弃我。啊,或者说啊,我已经被他嫌弃的不能再嫌弃了。哈哈哈……”
见冷纤蝶似乎是更疑惑了,小花娘拉着她进入围桌而坐,轻声道,“这么跟你说吧,我家相公他就算是再养一条狗啊,那狗都得比我小花娘身上多两点好处。不过呢,就算是我小花娘贱到这种程度,相公还是没离开我,我呢,也死乞白赖的不会离开他,所以我们两个人之间不是什么相扶相持,更不是什么相亲相爱,勉强算得上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不离不弃吧。”
没想到小花娘能够将“不离不弃”这样沉重的词一下子挖的比纸片还轻,又能将她与梁三公子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看的这么开,冷纤蝶突然觉得他们两个人还真的有点般配,那怪异无比的梁三公子加上这个同样怪异的小花娘,说不定这也是天作之合。
说过这个话题,小花娘脸上的笑容似乎也少了一些,她给冷纤蝶又倒了一杯茶,随口问道,“对了纤蝶妹子,我听窦先生说他们一直在查你中毒的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给姐姐讲讲。”
这件事现在被传的街头巷尾无人不知,冷纤蝶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便将那时在贵德楼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对小花娘说了一遍。没想到小花娘听到最后,眨着一双大眼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姐姐想到什么了?”冷纤蝶问道。
小花娘凑到冷纤蝶身边,皱着眉头压低声音说,“纤蝶妹子,姐姐我以前在那种地方可见到过不少狠心给人下毒的。照你的说法……你可别怪姐姐乱猜啊……是不是你身边的人做的?”
冷纤蝶闻言一愣。
小花娘挺直身子又想了想,然后像是忍不住了一样,又小声说,“你看啊妹子,你说的,他们这么多人这儿也查了,那儿也查了,可这么长时间都还没找到什么头绪,不是贵德楼伙计做的,不是安平之手下家丁做的,那剩下的还有谁?”
小花娘这话像是一下子在冷纤蝶心里敲出了个口子。
当时在场的,还有安平之,窦彦东,和坐在她身边的窦皓维。
难道,小花娘的意思是,他们三个人之中,有谁给自己下了毒?这个想法从冷纤蝶脑海中闪现出来,她的额角顿时渗出了汗珠。
“当初我们那里有一个小丫头,她就看我们那儿的头牌不顺眼,但是你说她演戏演的多好?我们谁都没发现。后来我们那头牌就中毒死了,她死了之后我们妈妈才查出来是那小丫头下的毒。当时我们都说啊,这人要害人,是防不胜防的……”
小花娘的声音似乎变得有些遥远,冷纤蝶拼命的在回想当时贵德楼小院中发生的事情。
她马上将安平之给排除了,除了以前她就想到过的那些理由之外,安平之一直离她很远,或者说她有意识的远离了安平之。除了安平之,剩下的就只有皓维先生和五先生了。
窦皓维一直坐在冷纤蝶身边,两人言谈举动也最多,可冷纤蝶确信,几乎是没有理由的确信,窦皓维绝对绝对不会下毒害自己。
那么……
五先生?窦彦东?
冷纤蝶清楚的记得他曾在父亲面前答应要好好照顾她的。他与自己父亲两人亲密的样子,冷纤蝶也是亲眼所见的。这样的长辈会给自己下毒么?冷纤蝶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太荒唐了。
冷纤蝶使劲儿摇摇头,等她再抬起头来,见小花娘正直勾勾的望着自己。
“纤蝶妹子,都怪姐姐这张嘴挡不住话,让你多心了吧?你可别在意啊,姐姐就是个没见识的人,说不出什么有道理的话来。”小花娘伸出手又轻轻拍了拍冷纤蝶的手臂,道,“窦先生对我们也算是有恩,我家相公的原话是,‘这世间不管是谁都有可能害我,却只有皓维定会一心一意的帮我’,要不是有相公这句话啊,我们也不敢这样硬闯到皇城里来。果然啊,你看看,窦先生不单给我们找了这么个落脚之地,还特意到骁瀚王面前死保我家相公无事。我听相公说,这事儿办下来可绝对不容易。窦先生对朋友,那是真的够意思。”
其实冷纤蝶比小花娘还要了解皓维先生这个人。更何况她中毒之后窦皓维露出的担心的样子也绝对不会是装出来的。
可那位五先生……
冷纤蝶清楚的记得当时她毒发倒地之后窦彦东马上就拿出了几个药丸塞在了她的口中。后来听宣颜大哥和皓维先生也多次提起,宫中那位阎御医说要不是当时五先生给冷纤蝶喂了那几颗救命的药丸,冷纤蝶这条命必定保不住了。
窦彦东……也许是因为常年在山林间行走,所以才会随身带着解毒的药丸。冷纤蝶之前一直是这样认为的。是他给了自己解毒的药丸,是他匆忙找来了能够解毒的阎御医,可以说,自己这条命全都是五先生救回来的。
冷纤蝶越是这样劝说自己,心中这个疙瘩就越是难以平复。
宣颜大哥已经返回衲岩县去了,现在在调查中毒这件事的,只有皓维先生。可朝中局势迫使一切都随着刑司那边进行着,真相……还能够大白于天下么……
小花娘一句话将冷纤蝶搅得心神不宁,后来小花娘再说别的事情,冷纤蝶似乎都没有什么心情去听了。那些个家长里短的,似乎都离冷纤蝶无比遥远了一样,就算是小花娘说的绘声绘色,也没有办法再吸引住冷纤蝶的注意力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小花娘才像是发觉了冷纤蝶那心不在焉的样子,她拍拍冷纤蝶,劝道,“纤蝶妹子,姐姐说话太直,但说的可都是好话。你现在住在骁瀚王府,看着像是有人护着,但姐姐劝你一句,万事都要小心。不说别的,我们女子一辈子可不能太信着谁了。哪怕是那个心坎儿里最惦记的男人,他也未必就能一辈子护着你。姐姐可不是在这儿睁着眼睛跟你说瞎话,是姐姐见到那信了男人又被男人害了的人可太多了。连那样的人都不行,你说说,除了自己之外,还能信谁?女人啊,一是要信银子,二是要信自己的身子,别的,什么都别信。”
冷纤蝶知道小花娘这样告诫自己也是出于好心,且不说这道理是对是错,冷纤蝶都要感谢小花娘。
“看看,你这小脸儿煞白的……唉……”
小花娘叹了一声,站起身来对冷纤蝶说,“我本来还打算留你们在这里吃晚饭的,唉,不瞒你说是妹子,姐姐可真是没有那下厨房的手艺。那两个男人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你还是先回骁瀚王府养身子吧。”
说罢,小花娘依然没有再问冷纤蝶愿意不愿意,起身就往外走。
冷纤蝶心里烦躁的很,也不想再留在这里了,于是随着小花娘到前厅去与窦皓维和梁三公子辞别。
窦皓维见冷纤蝶面色憔悴,便也急忙起身要与冷纤蝶一同回王府去,梁三公子也没有过多挽留,只与窦皓维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然后亲自将两人送出了这院子,小花娘对冷纤蝶千叮咛万嘱咐,却没有与他们一同出来。
为了不惹人耳目,窦皓维让送他们来的两顶软轿先行回去了,他们从小巷中走出来,窦皓维去找轿子,只剩下梁三公子和冷纤蝶站在街边。
冷清的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梁三公子站在自己身边使得冷纤蝶有些不自在。
“冷纤蝶……”
正是酷夏时节,可梁三公子这一声低沉的呼唤却让冷纤蝶一下子如堕冰窟。她感觉到了身边一下子腾起的肃然之气,不由自主的瞪大了双眼扭头望向梁三公子。
只见梁三公子脸上的表情像是被冰封了一样,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闪着刺骨的寒光,他就这样望着冷纤蝶,轻启嘴角,用最轻柔却也是最冷冽的语气对她说,“不管你藏着什么秘密,我梁慕寒都会找出来。”
骤然之间,冷纤蝶头顶像是响了一个惊雷,身体中的血液都像是在这一瞬间被冰冻住了一样。
她屏住了呼吸,惊恐的望着梁三公子,她甚至不确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秘密?
什么秘密?
梁三公子他……他知道了什么?他所说的秘密……又是什么……
不可能的……
绝对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