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未寒看了一眼百?墨道:“还是豫王想得周全,就如此吧,何胜,把他们押入到厢房,两人一间,一定要严密看守。”
“是。”何胜开始把他们一个个的推出去。
云羌族的人面色傲然,一个个的昂首挺胸毫无惧色,就像是赴刑场的英雄,那女人看了迟未寒一眼:“我们已报大仇,天上的亡灵已经得到慰藉,不管你怎么折磨我们也不会得到你想要的任何消息,我只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放过那些孩子。”
阅筱听着心有不忍,她抬头看着迟未寒:“那些孩子是无辜的,不如…………”
“既然你做下了做这些事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的后果。这些话不需要和我说。”迟未寒冷色道。
那女子微微一笑:“也罢,和你们南齐人谈条件,是我可笑。”
最大的那个女孩她低着头慢慢的从他们身边走过,忽然从袖子里拔出一把匕首直直的向阅筱刺过来。
“阿夏,不要胡来。”那女子大惊失色,想去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那女孩身轻如燕,直扑到阅筱的面前,那闪着寒光的匕首已经对准了她的胸膛。
阅筱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杀吓得魂飞魄散,也忘记了躲避,就这样愣愣的看着。
“小心。”迟未寒和百?墨喊道,两个人向阅筱飞过来,千钧一发之际,迟未寒手中的茶杯击中了女孩的手腕,女孩手一麻,匕首落到了地上,人也跌了下来。
阅筱看着女孩摔到了地上,想都没有想便去扶她,女孩抬头间,阅筱被她那猛兽一般的眼神震撼了心灵,那眼神并不是一个孩子的眼神,没有纯真没有开心没有这个年龄该有的无忧无虑,而是深沉的愤怒的悲伤的仇恨的目光,这目光竟然比刚刚那把匕首还要锋利。
百?墨冲了过来,把孩子一把拽开,轻轻一拉孩子便飞出很远:“带下去!”
“不要杀她!”阅筱说道,眼里却有些潮湿。
百?墨看了她一眼,回头道:“他们的衣物统统都要搜查,看看还有没有藏其他凶器。”
阅筱看着这画面,感觉到胸口很闷,似乎很是窒息,她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
“怎么?很难受吗?”
回头见是迟未寒。
她点点头:“很难受,就像那日落水一般的难受。你说,他们为了亲人复仇就该全部处死吗?那杀了他们亲人还一直苟活于世间的智能大师和清修不更该死吗?这本是他们自己种的因,不过是尝了自己该尝的果,还有那些孩子,四五岁的倒还好,他们什么也不知道,可是刚刚那个小女孩呢?她已经知道了什么是仇恨,在她心里我们都是坏人。”
迟未寒轻轻把阅筱搂入怀中:“你应该和我一样清楚,这个世界上除了因果还有明律,他们杀人了所以他们要偿命。”
阅筱闭上眼睛:“我清楚我都清楚,可是我就是不忍心,他们那些亲人是被活活埋在土里窒息而死的,你想想他们有多痛苦,如果我的亲人如此我也会想着报仇,不计后果的报仇,我刚刚忽然想起那时在沁音阁段如青说的话,她说漏网之鱼怎么可能去顶破这天大的渔网。云羌族早已经是无家可归,隐姓埋名的留在南齐等待复仇的机会,却要付出这么多人生命的代价,小满,我很是不忍心,我的心很不舒服。”
迟未寒沉默着把她更加搂紧了一点,夜风而过:“天上人间,天有天条,家有家规,既然犯法就只能接受惩罚,谁也逃不了,法不容情也不能徇私,你不要再想了,夜深了,去睡吧。”
他松开阅筱,捏了捏她的脸,轻咳了几声:“回去吧。”
阅筱心里很是郁闷但也找不到迟未寒话中的错处,只得闷闷的往回走。
迟未寒看着何胜把人关好,并未回房,而是直接去了康誉房中,康誉一直未睡,也没有出来看热闹,只坐在桌前喝酒,见迟未寒推门而入笑到:“事情办妥了?”
“是。”迟未寒也坐了下来。
“没有多问?”康誉又问。
迟未寒摇摇头。
康誉放下酒杯道:“我知道你向来稳重,不会做冲动的事情。那日你要我打听十七年前宫里牢狱中的犯人,我就知道此事不简单。智能与清修也原本是先皇身边的暗卫,这件事没有人知晓,我也是找到皇后娘娘暗中查找费劲周折才知道,十七年前的事情原本是怎样我们无从知晓,但这两件事连在一起已经很显然,十七年的人与皇宫有关,智能与清修出家应该也是先皇的旨意,根本与赏银无关。云羌人口中的秘密,要找的东西也与南齐皇室有关,徒儿呀,为师刚刚坐在这里一直提心吊胆,我虽然知道你从来就是稳如磐石的人,但我也担心你因一时好奇去盘问此事,这件事不要问不要查,弄不好真的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迟未寒给自己倒了一杯:“查我一定会查,但不是现在,等我恢复官职之后。”
康誉看了他一眼:“为师劝你,此事就此作罢。”
“就算是秘密也先皇那时的秘密,我不会畏惧,但我觉得这件事不止秘密这样简单,师父,我会查。”迟未寒面上平静语气坚定。
“也罢,那你就要管好你手下的人,青墨算一个聪明的,千万要他不要莽撞。”
“嗯。”
“还有你那小娘子,她也算一个。她虽然猜不到这一层,但她向来做事没有章法,说不定无心办了坏事,说到她,她不是豫王的人,你怎么现在与她那般亲密。”康誉呵呵一笑。
迟未寒也轻笑:“她不曾瞒我,她是替豫王做事,但身不由己,她被种下了毒,她如今站我这边恐怕更多。”
“哈哈哈,没有想到美人计变成了美男计,细作变成了真夫人。”康誉豪爽大笑。
“她算哪门子美人?”迟未寒嘴角笑意更浓。
“那些人你打算怎么办?”康誉问:“若真是带回刑部,恐怕凶多吉少。”
迟未寒站起身:“自然不能。”
阅筱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闭上眼就是小和尚闭着眼睛嘴角流血的样子,睁开眼就仿佛看到小姑娘那仇恨的眼神,她滚来滚去,干脆坐了起来:“不行!我要救他们!”
她轻轻的起床,却见迟未寒走了进来,吓得躲进了被子,迟未寒看了一眼睡着的阅筱,揉着头坐在桌边。
阅筱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办,听见迟未寒咳了几声,忙坐起道:“你今日脸色不好,是受凉了吗?”
她下了床,摸了摸他的额头,真还有些发烫,有些着急:“你果然生病了,是在水里太久受凉了吗?赶紧上床躺下,我帮你去抓药。”
迟未寒抓住她的手:“深更半夜的你去哪里抓药?我今日确实乏了,你扶我上床睡一会吧。”
阅筱乖巧的把迟未寒扶到床上,细心的替他盖上被子,也许是真的病了又过度劳累,一向警觉的迟未寒不久就睡了过去。
阅筱看着他睡得很沉,心里有些小小的窃喜,她早就有了计划,最担心的就是迟未寒睡觉太过于浅,一有声响必然会醒,她实施起来不方便,这下可好,就是大摇大摆的出去他也未必知道。
她轻轻喊了两声:“小满,小满,着火了,快起来。”又使劲摇了两摇,见他确实已经沉沉睡去,怎么也叫不醒才放下心来。
蹑手蹑脚的出了门又悄悄叫醒碧玉,碧玉一脸睡意打了个哈欠:“姑娘,你是饿了吗,可要我下碗面?”
阅筱轻声说:“我要你帮我,我要救他们。”
碧玉一听,瞌睡全无:“姑娘说的是真的,若是真的碧玉愿意替姑娘把那些守卫全打晕。”
“快别提你那些三脚猫的功夫了,我要你陪我去一个地方,黑灯瞎火的我一个人怕。”
“去哪?”
“后山。”
“不是救人吗?”碧玉很是不解。
“啊呀,救人是要动脑子的,不是靠蛮力,我若是能去后山,我们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阅筱道。
两人偷偷摸摸的从青山寺溜了出去,居然顺利得很,大门的守卫都睡着了。
原想的借口一个也没有用上,什么肚子疼脑袋疼胸口疼。
“姑娘去哪?”碧玉问。
“我去找个小流氓,问他要些东西。”阅筱把碧玉拖住:“你就在这等我,不要往里走,那个人看见不认识的人就不肯出来了,一炷香的时间我就回来。”
阅筱快跑进了丛林,熟门熟路的走进了山洞,那铁笼很快的就把她带到了山顶。
她拍着兮凤的门:“兮凤开门!”
兮凤睡得正香,在梦中听见有人喊,声音很是熟悉但又不知道是谁,翻了个身又睡着了,阅筱喊了半天,倒是小姑娘出来了:“姐姐?”
“你家师父呢?”
“我家师父向来睡觉雷打不醒,姐姐这么晚可是有事?”
“有事,急事,你让我进去,我保证他立刻就醒。”阅筱道。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打开了门,阅筱急匆匆的冲了进去,二话没有说对着兮凤耳朵边一阵狂喊:“一百两金子谁要啊?”
“我要我要。”兮凤一骨碌的爬了起来,眨巴着眼睛看着阅筱:“你怎么到我梦里来了?这梦也太吓人了,我今日明明喝了安神汤,怎么做起噩梦来了?“
阅筱一巴掌呼了过去:“什么噩梦,姑奶奶不抽醒你。”
兮凤这才清醒原来不是个梦:“我的妈呀,你三更半夜来我这儿作甚?“
“不作甚,问你讨个东西,我拿了就走。”
“什么东西?我这儿东西从来不讨,只能买。”
阅筱扔下一锭银子:“给你。”
这银子是刚刚从迟未寒的钱袋里顺出来的。
兮凤看见了银子瞬间态度都变了:“小十,给姑娘泡茶。”
“不用,我就问你,你这儿有没有安神香,就是那种人一闻就会晕倒睡着的那种,不会伤人也对人无害,要效果快而且睡得久。最好是一吹他们就睡了。”阅筱把头凑到兮凤面前。
兮凤想了想:“你说的是安魂香?”
“不管是什么,效果是这个就行。”
兮凤站起来,在柜子里找了半天,递给阅筱一根像香烟的东西:“这是安魂香,点着闻到香味之人瞬间就会睡着,而且一夜都不会醒,效果特好,不过你要这东西作甚?”
“不作甚而且你也管不着。我再确认,对人无害?不会伤人?”
“不会。我一般用来对付野兽。”
“可是我闻了是不是也会睡着啊。”阅筱有些担心。
兮凤又在柜子里面找了半天:“这个给你,涂一点在鼻子上,保你无事。”
“果然这东西找你就多了。我还给你讨点治受寒的药。”阅筱伸手去拿。
兮凤把手一收:“银子。”
阅筱白了一眼,又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扔给他:“迟早银子压死你。”
兮凤咧嘴一笑:“那敢情好。”
阅筱懒与他废话。匆匆下山,直奔青山寺而去。
这一夜十分安静,青山寺除了关押犯人的房间有守卫外,几乎看不到人。
兮凤的药也真的好用,刚刚点着,守卫就一个一个的倒地睡着了,碧玉很有些不放心,还摇了两下,果然睡得如同死猪。
阅筱推开门,那女人见阅筱进来并没有什么表情:“你不用再来试探我,我一个字也不会说,你们再问我便咬舌自尽。”
阅筱忙急着摆手:“大姐,你快走吧,我已经把他们迷晕,你赶紧带着他们快离开,”
女人脸上有些疑惑但继而冷笑道:“你们这是玩的什么花样,以为我是三岁小孩?”
阅筱看了一眼门外,又害怕又着急:“我是诚心救你,是不是害你你出门就知道,若是你们真的进了刑部,大人先不说,那些孩子一个也留不住,快点走吧!”
说着阅筱便往外面拖。
女子看着她似乎不像撒谎,但又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做,还是迟迟不肯动。
“你若是不相信我,便带我一起走,我做人质,保你一路不会有人阻拦。我知道你们不怕死,但是那些孩子呢?你们改名换姓活到今天,难道就是为了这一次复仇就丢掉所有人的性命,我告诉你我为什么救你,那些骸骨都是我亲手验的,从来没有哪一次会让我如此惊心,他们都是痛苦挣扎最后窒息而死,这是世界上最痛苦的死法,我知道世上有法律,但清修和智能死得并不冤枉,我想救你,就是我不想你们其他余下的云羌人活在痛苦中,很多年后步你们后尘,死掉更多无辜的人。今日杀我的那个女孩,我不想她变成日后的你。”
女人微微一震,她脸上的表情很是凄凉,她没有多响把手架在她脖子上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