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熙年被噎了一下。
叶清兰看着他难看脸色，心里很愉，又补充问了一句：“惜玉表姐已经进过宫了，接下来该不会有什么事情了吧！”我留下来，也没什么用了吧！
这句赤裸裸讥讽，让顾熙年脸色愈发难看，唇角抿极紧。就连郑夫人也有些尴尬。
说到底，他们本就是利用叶清兰。因为顾惜玉喜欢叶清兰陪伴，索性把叶清兰接到了定国公府里陪着顾惜玉。如今人家想回自己家了，也是理所当然。凭什么留着不让人家走？
叶清兰心里舒坦极了，倒也没再逞口舌之勇。温柔看向顾惜玉：“惜玉表姐，真对不起，我又食言了。”她曾允诺过要和顾熙年相安无事，可事实证明，有些人天生磁场不合，根本不适宜一个屋檐底下生活。
她是伶俐圆滑没错，为了活好她也从不介意偶尔低头做人，可这并不代表她就没有自己原则和底线。顾熙年有什么苦大仇恨过去是他事情，他讨厌谁要对付谁也和她无关。不过，他若是想对她事情指手画脚，请恕她不奉陪了！
顾惜玉眼眶隐隐泛红，哽咽着说道：“你真一定要走么？”
叶清兰看不得她这副软弱可怜样子，心里掠过一丝迟疑，旋即又坚定起来，淡淡笑道：“嗯，我也待够久了，也该回去了。你若是想我了，来昌远伯府看我好了。”至于定国公府，她是不会再来了。
顾惜玉扁扁嘴，眼泪从眼角滑落，楚楚可怜极了。
叶清兰叹口气，用手帕为顾惜玉擦了眼泪：“你都这么大人了，别动不动就哭鼻子。我不可能一直陪着你，你总得习惯一个人面对所有事情。你这么勇敢，一定能做很好……”
顾惜玉却哭凶了。攥着她手不放。
郑夫人见不得顾惜玉这副哭哭啼啼样子，心疼之余，不免对顾熙年也生出了一丝恼火，嗔怪瞪了顾熙年一眼。
好端端，怎么就和兰姐儿吵起来了？你好歹是个男人，就不能让让她么？
顾熙年心里又是窝火又是懊恼。再被郑夫人这么一瞪，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忍不住看了叶清兰一眼。
她还低声安抚着玉儿，神色温柔有耐心。
平心而论，就算是亲如家人，对玉儿也不见得能做到这么多。玉儿越来越喜欢她依赖她。也不是没理由。他一直因为她神秘来历，对她极有戒心。一直暗中悄悄留意她一举一动，唯恐她会做出伤害玉儿事情来。
以己之心度人之腹。他根本不信她刻意接近和玉儿交好会什么目也没有。
可现仔细想来，她一直安安分分待玉儿身边，从未提出过任何要求。就连母亲特意为她准备名贵首饰也据不肯要。
难道，他真一直都误解她了吗？
叶清兰全部注意力都放顾惜玉身上，可也没忽略身侧那两道探究目光。不过，他想什么，和她有什么关系？
不管他想什么以后要做什么，她都没兴趣再去琢磨了。本姑娘打道回府。再也不伺候了！
叶清兰好不容易安抚住了抽噎个不停顾惜玉，然后浅笑着对郑夫人说道：“府上打扰这么久，多谢姨母照顾。”
郑夫人咳嗽一声。试着打圆场：“兰姐儿，你和熙年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若是熙年不是，我让他给你道歉……”
叶清兰开始怒气已经消退了不少。头脑恢复了往日清明冷静，闻言淡淡笑道：“姨母误会了，说起来都是我不好。不该多事陪沈公子说话，顾表哥一心关切惜玉表姐，见了我和沈公子说话，自然生出了误会。所以才起了争执。若真要道歉，也该是我道歉才对。”语气里讥讽之意如此明显，就连顾惜玉都听出来了。
顾熙年脸色难看了，深沉黑眸紧紧盯着叶清兰。
叶清兰像是没看出他眼中怒火似，彬彬有礼说道：“顾表哥，对不起了。”
他引以为傲自制力正面临大考验。那种羞恼愤怒中又夹杂着一丝淡淡悔意感觉交错一起，复杂无法言语。
叶清兰不再看他，礼貌和郑夫人话别，然后歉然又用力握了握顾惜玉手。再然后，便离开了景馨园。几个丫鬟立刻跟了上去。
顾熙年直直看着那个挺笔直背影，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待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忽一惊。
他这是要做什么？难道要追上去道歉把她留下来？
这怎么可能！
他活了两辈子，就算是对着沈秋瑜，也没低声下气过。何况是区区一个八竿子打不着表妹？！
她爱走就走好了！他世界里，本就不该出现这么一个他无法确定掌握不安定因素。
顾熙年面无表情将迈出去那一步不动声色了回来。
“熙年，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郑夫人脸上也没了笑意，皱着眉头问道：“你和兰姐儿怎么会忽然就吵起来了？”还闹这么不可开交，兰姐儿竟坚持要离开。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熙年避重就轻应道：“没什么，就是生了几句口角罢了。女孩子心胸狭窄些爱生气也是难免……”
“兰表妹才不是心胸狭窄爱生气女孩子！”一个声音陡然响了起来。顾惜玉不知何时擦了脸上眼泪，不悦瞪着顾熙年：“明明就是大哥错。一定是你惹她生气了！”
顾熙年心思纷乱，再被顾惜玉这么一指责，心情是差无以复加，板着脸孔说道：“玉儿，你心里，到底谁重要？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外人就和我闹别扭？”
“她不是外人。”素来柔弱少言安静顾惜玉发起脾气来，竟也十分可观。犹有泪痕精致小脸绷紧紧：“她对我很好很好，什么都为我考虑为我着想。不像大哥，只会吩咐我做什么不做什么，根本不管我心里到底想什么。”
顾熙年万万没料到顾惜玉口中竟然会蹦出这么一串指控来，一时间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叶清兰出现，竟给顾惜玉带来了这么大变化！眼前这个说话流畅一脸怒意少女，和往昔那个怯懦连句话都说不好顾惜玉简直判若两人……
同样被惊到，还有郑夫人。她怔怔看着顾惜玉，只觉得眼前少女既熟悉却又无比陌生。
屋子里一片静默。
过了片刻，郑夫人才回过神来，笑着安抚道：“玉儿别生气了，你大哥也是一心为了你好。所以对你事情总是特别紧张上心。我也觉得那个沈长安不是什么良配，日后他再来，我就直接让人打发了他，不让他再进府里来了。兰姐儿既然要回家，就随她回去好了。她我们府里也住了一个多月了，想回家也是难免。等过些日子她气消了，我再亲自去接她好不好？”
顾惜玉吸了吸鼻子，语气很难过：“母亲，你别哄我了。她走了，以后不会再来了。”虽然叶清兰没直说，可她就是知道，叶清兰这次是下定了决心，再也不会回来了。
郑夫人也没法子了，下意识看了顾熙年一眼。
顾熙年不知想些什么，目光深幽。半晌，才缓缓张口：“玉儿，你放心。大哥向你保证，她一定会回来。”
顾惜玉一怔，眼中满是疑惑。不过，就以她智商和情商，根本看不懂顾熙年深沉难测眼神里究竟蕴含了些什么。
虽然还生顾熙年气，不过，顾惜玉对他信任和依赖却是根深蒂固。
既然大哥这么说了，那叶清兰就一定会回来！
顾惜玉心情总算稍稍好了一点，想了想说道：“我要去送送兰表妹。”说着，便转身走了。
郑夫人不假思索跟了上去：“玉儿等等，我也和你一起去吧！”其实，以她身份，却特地给叶清兰送行，确实有些纡尊降贵了。不过，就算冲着叶清兰这些日子为顾惜玉所做一切，去送行也无不可。
母女两人很自然相携走了，谁也没想起叫上顾熙年。
先不说顾熙年肯不肯去送行，就算真去了，也只会把场面弄加僵硬糟糕。所以，还是别劳烦这尊大神比较好。
顾熙年目送着母亲妹妹身影远去，然后一动不动原地站了许久，身影有些僵直。
不知过了多久，顾熙年终于迈了脚步，出了景馨园，却没回出云轩，反而去了定国公府正门。
跟他身后小厮全福心里暗暗嘀咕个不停，却不敢多嘴。
到了门房处，顾熙年束手而立，面色深沉，谁也看不出他心底想些什么。
又等了许久，车夫驾着马车过来了。
时值夏日，车帘早已换成了细密竹帘。虽然从外面看不清马车里人，可坐马车里人，却能透过竹帘细缝将马车外人影看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