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玉津津有味吃着点心，浑然不察叶清兰和容嬷嬷已经走远了几步，低声说起了话。
“惜玉表姐犹有一颗赤子之心，学规矩对她来说，其实是件很不容易事情。”叶清兰眼眸清澈，声音温和悦耳：“还请嬷嬷别生气懊恼。”
容嬷嬷自然不肯承认自己刚才真羞恼成怒了，淡淡笑道：“表小姐严重了。顾小姐没记住奴婢教规矩，自然都怪奴婢教不好。”
容嬷嬷自认并不是心胸狭窄之辈，可刚才那一幕，不管是谁都会有种被戏耍了感觉。
叶清兰笑道：“今天才是第一天，时间还有很多。嬷嬷不用着急，惜玉表姐一定能学好规矩。”
容嬷嬷听着这明显安慰之词，不置可否笑了笑。眼角余光瞄了专注吃点心顾惜玉一眼，心里暗暗叹口气。
叶清兰柔和声音又耳边响了起来：“我和惜玉表姐相处日久，对她性子还算了解。其实，她很聪明。只要上心或是感兴趣事情，学又又好。”
言外之意就是，学规矩太过枯燥乏味，顾惜玉丝毫不感兴趣，根本就听不进去，自然也就学不好了。要想让顾惜玉有所进步，就得改一改教学方法才是。
容嬷嬷自然听懂了叶清兰话中之意，心里有些不，淡淡说道：“学规矩本就该如此。”
不懂变通！固执己见！
叶清兰心里吐槽，见容嬷嬷神色冷淡不想多说，便也识趣住了嘴。反正她已经把容嬷嬷教过都记下了，回去慢慢教顾惜玉就是了。
就此刻，郑夫人含笑走了进来。
容嬷嬷忙笑着迎了过去。当郑夫人满脸期待问起顾惜玉规矩学怎么样时，容嬷嬷圆滑应道：“顾小姐天资聪颖，一听即懂。”
所谓天资聪颖，其实是指不算笨。至于一听即懂意思就是，虽然听懂了。可惜都没记住。
郑夫人深谙说话“委婉”技巧，自然听懂了容嬷嬷想要表达意思。略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有劳容嬷嬷多费心了。晚饭已经备好了，请嬷嬷移步景馨园。”
容嬷嬷推辞几句，便却之不恭跟着郑夫人一起到了景馨园。
这一次，郑夫人却是亲自作陪，态度亲切和蔼极了。饭后又和容嬷嬷闲聊许久。容嬷嬷临走之际，又塞了个精致木匣子过去。
容嬷嬷连连笑着道了谢。
叶清兰一旁看着郑夫人举动，心里不由得暗暗感慨。郑夫人对顾惜玉这个宝贝女儿真是好没话说了。不然，堂堂定国公世子夫人，皇后娘娘亲嫂子。何必纡尊降贵讨好一个宫里教养嬷嬷？
送走了容嬷嬷之后，郑夫人总算有闲暇和顾惜玉说话了：“玉儿，容嬷嬷今天教规矩你学会了么？”
顾惜玉眨巴眨巴大眼。然后干脆摇摇头。
郑夫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是头痛，忍不住念叨了几句：“平日也就罢了，什么事都随着你性子。这次可不比平时。皇后娘娘生辰，皇上和太子都会亲自到场，还有各宫嫔妃和皇子公主场，出不得半点差错。皇后娘娘体恤你年少不懂宫里规矩，特地派了容嬷嬷过来教导你，你可得用心学才是……”
顾惜玉也不吭声。任凭郑夫人絮叨。可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压根就没听进去。
叶清兰注意力却被这番话吸引了过去。顾皇后生辰，太子必然要到场。这么说来。沈秋瑜入宫可能性也是极大。到时候，顾熙年也会入宫。两人岂不是又要重逢了么？
呃，奇怪。人家重逢人家，自己跟着这儿激动兴奋个什么劲儿？
叶清兰心里暗暗唾弃自己八卦，可还是克制不住飘散思绪。忍不住继续琢磨下去。到时候，再有太子一旁，必然会上演一番好戏……
“兰姐儿，今天容嬷嬷教你都学会了么？”郑夫人盘问了半天，见顾惜玉一问三不知，索性来问叶清兰。
叶清兰忙回过神来，笑着应道：“记得大半。”她记忆力本就远胜常人，再有容嬷嬷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讲解，哪有记不住。这个时候含蓄低调，是不想让郑夫人两相比较心里不罢了。
郑夫人精神一振，笑着说道：“既是如此，烦请你有空多教教玉儿。别人话她听不进去，你说话她总是肯听。”
叶清兰笑着点了点头：“姨母只管放心吧，我一定会全力帮惜玉表姐。”
郑夫人见她如此乖巧听话，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可对着一个晚辈，她也实说不出什么感激之类话来。心里只暗暗想着，趁着这次入宫机会，给叶清兰多准备些漂亮衣物首饰好了。
叶清兰何等伶俐，一看郑夫人略有些歉然面色就猜到她想什么了，笑盈盈说道：“姨母，我做这些，不是为了别。是因为惜玉表姐真心对我好，我也真心想对她好。还请姨母不必介怀。”
郑夫人因为她善解人意动容了，默然片刻，才笑着说道：“你和玉儿倒真是有缘，真该生成一对姐妹才是。过些时候，等你父母都回来了，我亲自登门和他们商议，认你做干女儿如何？”
饶是叶清兰善于应对，听到这意外话语之后，也不由得怔了一怔。虽然不太清楚此时风俗习惯，可认干亲一事，素来都是比较慎重。
郑夫人这么说，其实是想好笼络住她心，让她安心做顾惜玉玩伴，并不见得是真喜欢她到了这个地步。可这一刻，她还是被郑夫人话感动了。可怜天下慈母心，郑夫人为了顾惜玉，真是用心良苦了。
如果她真认了郑夫人做了干娘，岂不是傍上了一棵遮风挡雨大树？身份也会跟着水涨船高，日后昌远伯府也大可以挺直了腰杆做人。出入定国公府也会方便多，再没人敢背后指指点点……总之，好处一言难。
这样好事，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拒绝。
可叶清兰犹豫片刻，却还是婉言谢绝了：“多谢姨母好意。不过，认干亲一事比较麻烦，还是不用了。”
这年头可没有天上掉馅饼好事。巨大利益背后，往往也会着巨大风险。虽然郑夫人看起来很真诚，可谁能保准她心底到底盘算些什么？要是为了些蝇头小利就把自己未来都给搭上，那可没什么意思。
重要是，她可不想和顾熙年扯上什么关系。若是真认郑夫人做了干娘，顾熙年岂不是就成了她干哥哥了？一想到顾熙年那张似笑非笑俊脸，叶清兰头脑顿时清醒了许多。
郑夫人显然没料到自己提议会遭到拒绝，愣了一愣，才笑道：“此事你不用急着拒绝，好好考虑些日子再给我答复吧！”
叶清兰笑而不语。她做事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既已有了决定，就绝不会再改。
顾惜玉一直默默听两人说话，此时忽插嘴道：“认了干亲之后，兰表妹就会变成我妹妹么？”
郑夫人含笑点头。
顾惜玉眼眸倏忽一亮，小脸一片兴奋潮红：“太好了！”兰表妹若是成了她妹妹，以后就可以天天冷月阁里陪她，再也不用回昌远伯府了。
叶清兰咳嗽一声，哭笑不得解释：“惜玉表姐，姨母刚才是说着玩呢，你可别当真了……”
顾惜玉眼里亮光黯了一黯，可怜兮兮看着叶清兰：“你不愿意做我妹妹么？”
对着这么一双眸子说出拒绝话来，实需要勇气。
叶清兰狡猾应道：“我心里一直把你当成姐姐，这就足够了。”不等顾惜玉反应过来，又笑着反问：“惜玉表姐，难道你心里不是这么想么？”
当然是了。顾惜玉诚实点点头。她心里，叶清兰早已成了亲近姐妹。
“既然我们心里都这么想了，有没有这个名分其实根本不重要，对吗？”叶清兰表情和语气都是那么恳切。
顾惜玉这个单纯孩子，哪里禁得住她这么忽悠，很自然点了头。
“什么名分？”一个熟悉声音身后懒懒响起。
叶清兰一听到这个声音，反射性挺直了腰身，双手交握，镇定看向来人。
外面光线十分暗淡，屋内却是灯火通明。他就像从黑暗中忽然冒出来一般，如玉般俊颜一派悠闲，瞬间将整个屋子都照明亮起来。
顾熙年黑眸一扫，叶清兰脸上停顿了不到一秒，就含笑看向顾惜玉，声音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玉儿，你们刚才说什么这么高兴？”
顾惜玉不习惯解释，很自然看向叶清兰。
叶清兰一见到顾熙年，她整个人就进入了微妙戒备状态，哪里还有闲心代顾惜玉发言，狠狠心移开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