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芯澄在黑暗中睁着眼睛。
好一会儿了,似乎没有听见什么声响。
她疑惑着,想要打开床头灯看看,才伸手,就被一股力道挡了回来。
男人一身酒气,不知何时站在床头一侧,正无声无息看着她。
季芯澄渐渐地,也适应了眼前的黑暗,认出是顾少泽。
他的西装外套已不在身上,衬衫领口松袴着,两边袖子都挽了起来,面部表情她看不清,也不待她细看,顾少泽将被子一掀,俯身就压了下来。
季芯澄有所防备,侧个身想要躲开,奈何男人长臂一伸,她终究逃不出他的控制范围。
“顾少泽,你别碰我!”
季芯澄嫌他一身酒气。
“呵,还知道我是谁?嗯?新婚之夜,让我别碰你?季芯澄,你是在说笑话吗?”
他嘴角噙着冷笑,语调低沉而魅惑,带着无情的寒意,直击季芯澄心底。
他的额头抵在季芯澄额上,眼睛几乎是恶狠狠地,将她盯住。
两人的睫毛都很长,在黑暗中交缠在一起。
季芯澄嫌恶地将头一偏,与他轻松断开这样暧昧的联系。
这个动作将男人瞬间惹恼,他一口就咬在离他最近的季芯澄的左耳上。那样用力。听不见季芯澄的惊呼,然后开始不由分说脱她的衣裳……
季芯澄尚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巨痛中,睡裙的一只肩带已叫他扯断。
与以往任何一次急切都不同,他此番纯粹只是不想让她好过。
肩带上调节长短的扣子因他的蛮力,在季芯澄肩上留下长长一道刺痛的痕迹,不过是眨眼之间,她已被剥了个干净。
季芯澄忍着哽咽,双手挡在胸前,尽全力怒斥道:
“顾少泽!你如果恨我,大可以离婚!去找你的真爱,我绝不拦你!犯不着在这里跟我耍狠!”
“离婚?”
男人松开她的耳,稍抬上半身,视线如刀剑般凌厉,在她脸上来回游走。
“你想都不用想!季芯澄,除非我玩腻了,否则你别想这么轻易全身而退!”
“玩?”
季芯澄仰着脸,泪水终于无声滑落,“原来这才是你的心里话?”
“不用装得一副很受伤的样子,你不就是吃定了我还没有厌倦你的身体吗?在这里谈什么真心假意?虚不虚伪?”
季芯澄咬着牙,忍住因愤怒而颤抖的身体。
抬手想要推开他,男人却猛地将她的手抓住,以为她还想扇他巴掌。
“打上瘾了?”
季芯澄挣扎,却在下一刻,连同另一只手都被他高高抬起,扣在她脑袋上方。
他轻轻松松就让她动弹不得,牙齿咬在她颈侧,毫不留情。而后一路向下,擭取她最脆弱的领地,他总知道怎样才能令她溃不成军。
“顾少泽,你无耻!你这是强迫……你知不知道?!”
男人似因她这句怒骂而发笑,唇齿依旧没有停止对她的侵犯,在动作的间隙里,道:
“看来这个婚礼还不够降重,以至于没能给顾太太留下深刻印象?是不是还需要我跟你普及一下,婚后妻子该尽的义务?”
季芯澄受不住这样的羞辱,挣着双脚要去踢他。
顾少泽稍松了松大长腿,索性就钻到她腿间去。
季芯澄毫无悬念地,沦为男人酒后心头郁结的发泄对象,任她撕、咬、抓、掐,都没能让他在她的愤怒里退让分毫。
直至她精疲力竭瘫软在他怀中,顾少泽仍不打算轻易放过……
季芯澄在这一场激烈的较量中,最后是以什么感觉收场的,她已经完全记不清了,她只是在昏厥之前尚记得,全程,他没有吻她的唇,这是两人在一起以来,唯一的一次。
这个发现,比知道他给自己穿的婚纱是为许梓倩设计的,还要让季芯澄觉得难过。
心痛到她蜷缩起身子,碎片化的不安梦境中,每一帧都充斥着疼痛的底色。
-
季芯澄在唐棠一个又一个电话铃声中醒来。
时间已近中午,她有些反应迟钝地看着手机屏幕,唐棠没等到人接听,三通之后挂了电话。
没再打来。
第一次醒在山庄里为他们准备的新房,季芯澄一时恍惚,有不知身在何处之感。
良久回神,发现身边本该躺着顾少泽的位置并不见人影。
兴许他昨晚根本没在这里睡过……
季芯澄坐在床上,埋头膝间,很久很久,才平复了失落与心痛交织的情绪。
裹着被子给唐棠回电。
“芯澄,你没事吧?”
“我没事,睡得有点晚。”
“真的没事吗?昨天……顾少泽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季芯澄视线落在大床另一侧,摇了摇头,反应过来唐棠看不见,才出声道:“没有。对了,你早上去看阿萱没有,她还好吗?”
昨晚司乾送商萱去了医院,注射了药水之后,商萱很快睡着,唐棠这才重新回到季芯澄的婚礼晚宴上,唐棠跟季芯澄道歉,季芯澄就让唐棠今早替她再去医院看看商萱。
其实也是想替唐棠和商萱争取多点见面机会,唐棠自己有判断能力,她迟早会明白商萱。
季芯澄这么想着,也就没有再跟唐棠多解释商萱的事情。
“医生说那是情绪性哮喘,问题不大,我刚回到家,她可能下午就会出院了吧。你别担心。”
“那就好,等我空下来,我们再去找她道个歉。”
唐棠也许不觉得有这个必要,转移了话题:
“顾少泽真的没有为难你?我怎么这么不信,以他的性格,想想我都挺害怕的。”
“他……就是有点生气而已。”
季芯澄不想让唐棠跟着担心,虽然没底气,还是这么编了个谎言搪塞过去。
“昨天我真的很抱歉啊亲爱的!”唐棠的语气中满是懊恼,“我估计就是午饭那会儿喝了点酒,现在想想,真是太不应该!”
“真不怪你,我不要紧的。”
“你要跟我说实话,不然我也会自己打听的,顾少泽只是有点生气吗?”
唐棠不觉得顾少泽好糊弄,季芯澄当时不单纯只是耍耍小脾气而已,而是在婚礼上让他吃了巴掌,还当着他的面撕了婚纱……
季芯澄心里乱得很,听唐棠势要问到底,便也没有打算再瞒着她。
“昨天他又拿了件婚纱回来让我穿,那件婚纱,我听他小姨说是他亲自为他前女友设计的,当着他爸妈的面,他都没有否认。”
“前女友?就那个许梓倩啊?”
“对,许梓倩当时也在,我看她那样子,估计他小姨说的都是事实。”
“所以呢?”
“如果他心里真的还有许梓倩,我想……跟他离婚。”
“离婚?”
唐棠在那头顿了顿,“亲爱的,你们这才办了婚礼,你要不再冷静冷静?我真不知道因为我能扯出这许多事情来,我真的该死!”
“跟你没有关系,事情出在我们俩自身,没有昨天的事,也有其他事情把这个问题扯出来的。”
“那……顾少泽到底什么态度对你?你们今天不是还要回顾家给长辈敬茶的吗?你现在在哪儿?”
听唐棠这么一说,季芯澄才想起来,就准备下床,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穿。
忙对唐棠道:“我,我晚点再打给你,先这样啊!”
然后匆匆挂电话,裹着被单进衣帽间换了衣服。
他们的新房在山庄的三楼,季芯澄沿着宽敞楼梯下到一楼,房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十一点的阳光炽热洒在客厅里,季芯澄有好一会儿,不知所措。
正在她准备上楼拿手机打给顾少泽时,一位在山庄厨房里工作的中年妇人看到她,从花园外快步小跑进来,说:
“太太,先生他有事先出门了,让我跟太太讲,您准备好了就直接去老宅。”
给顾家长辈敬茶,是婚礼上没有完成的流程,他是不放在心上,还是真的不想带她回顾家?
季芯澄也不知道。
“好,我知道了,谢谢。”
忍着鼻间酸涩上楼,忽又回头道:“我怎么过去呢?这边有可以用的车子吗?”
“抱歉太太!车库里的车昨天都让司机送客人开走了。我不知道您没有车在这边,没问先生。”
“没关系,那您知道这边怎么叫车吗?”
“这个知道的,我帮您安排。”
“好的,我十五分钟后出发。”
将头埋进冷水里,直到最后一刻,季芯澄才猛地抬起头来,然后像无事人一样,开始迅速洗漱,化淡妆,换了之前准备在行李箱里要穿的衣服。
还有两分钟时间,便将带到山庄里的东西都收拾放进了行李箱。
效率之高,有赖于她几年来的跟组生活。
再次放眼打量周遭一圈,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落下,才转身下了楼。
季芯澄独自赶往顾家老宅的路上,顾少泽始终也没有给她的手机来过电话,这会儿大约已经过了中午饭点,她不知道,是顾家人不注重这个仪式,还是他只想看她出糗而已?
车子在老宅大门前被道闸拦下,司机说只能到这里。
季芯澄没有说什么,付了车资下车,站在空无一人的拱门阴影里给顾少泽打电话。
“爸、妈,芯澄到了,我出去接她。”
顾少泽听说季芯澄到大门口了,在电话那头与家人说道。
他的声音听来很热络,带着笑意,仿佛他俩还跟从前一样好。
季芯澄紧抿着唇,径自结束了通话。
十分钟后,顾少泽的车子在她前方调了个头,停在季芯澄脚边。
她也没有犹豫,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季芯澄摘下墨镜,顾少泽启动车子。
两人都沉默着,互不看对方。
季芯澄到底定力不够,眼看就要抵达顾家主搂,才侧过头问道:
“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来不来在你自己,这里没有人会勉强你。”
他冷道,视线吝啬到余光都不愿给她。
季芯澄不由一声嗤笑,半晌后听他漠然道:“你笑什么?”
“虚伪!”
车子已经在主楼前停下,季芯澄下车,不轻不重摔上车门。
在阳光下重新戴起墨镜,掩饰她眼中的悲凉。
这真的是她前几天还舍不得分开一秒钟的男人吗?
真的是她的新婚第二日吗?
季芯澄闭了闭眼,不愿细想。
而驾驶座上的男人,冷不防被她这一声嘲讽刺得再次怒起,重重摔上车门,脸色难看至极。
季芯澄没有理会他,率先向主楼走去。
顾少泽大步跟上,牵过她的手时,那样自然而然。
季芯澄一怔,回头看他,他扯出一抹嘲讽笑意,低声道:
“演戏而已。”
客厅里,童思雅和顾常正在下棋,顾婷婷和童念雅凑在一起研究ipad上某杂志新出的一系列人物海报,见两人并肩走来,都抬起目光看过去。
不等季芯澄开口招呼,童念雅就像被点爆的炸药一样,瞬间燃烧起来。
怒火直冲季芯澄:
“芯澄诶,顾家媳妇可不是你这么当的呀。大清早,你公公婆婆就坐在这里,等你来给他们敬茶,一直等了一个上午!如果你是时间记错了,或者真有事情耽搁了,那也至少应该跟家里来个电话!现在几点了?午餐时间都过了!大家就这么饿着肚子等你一个人,像话吗?究竟是什么事情,我们家少泽都能过来,你却不行呢?这是结婚,不是随随便便过个家家,你是没有将这里的长辈放在眼里,还是没有将这个婚姻当回事儿呢?”
“对不起小姨!对不起,爸,妈,婷婷,让你们久等了。”
季芯澄早已经摘下墨镜和帽子,以极恭顺真诚的态度,向他们道歉。
“我可没有等你!”
顾婷婷冷哼道,“让我爷爷奶奶姨奶奶这么等一个人,你面子真是够大的!”
童念雅也不将她的歉意放在眼里,一副她没有充足的理由就势不罢休的架势。
季芯澄低头咬着唇,陷入难堪境地。
她以为大概顾少泽也只愿看她笑话,不想他却出声替她解围,道:
“行了,喝了茶就开饭吧,是我让她帮我去做点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