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真的很厉害啊!那么多婚纱居然都是她亲自设计的,她回国也没有多久,就做了这么多事。”
季芯澄想到顾海棠说她在国外为生活奔波,便问顾少泽:
“姐姐这些年在国外,你爸妈有给她生活费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听她的意思,好像这些年她都是半工半学?”
顾少泽想到过去,神情有些忧伤。
“当年的事情,姐姐心里怪小姨,也怪家里,几乎跟爸妈断绝了关系。刚去国外,是家里给她安排的,但她很快就逃离了他们的掌控,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找不到她,如果不是她主动给我发了邮件,我们都以为她失踪了。”
他顿一顿,又道:
“姐姐性格要强,当年发生那样的事情,她不靠家里救济也是最后的底线。我爸有给她钱,但她全部都退了回来,我问她她也没有细说,确实她这些年都是靠自己在外面打工过来的。她刚去国外那会儿,还在上学,即便这样,她也没把学业停了。”
顾少泽对姐姐的疼惜之情,溢于言表。
季芯澄不由宽尉道:“好在如今,姐姐到底走出来了。”
“是啊!”
顾少泽点头,路口红灯让他将车子停了下来,看着季芯澄道:
“你最后挑中那件婚纱,就是姐姐当年为她自己设计的,后来出事,她也就没有机会穿上。”
“啊,原来是这样!”
季芯澄回想当时,顾海棠见她挑中这件婚纱时的复杂神情。
顾海棠虽有劝季芯澄要不要换一件,但季芯澄喜欢,她也就没有再劝。
“那我将它穿走,姐姐会不会不开心啊?”
“怎么会,她既然将这件婚纱做出来了,就是没有打算再藏在心里,是好事。”
“好吧,能穿上姐姐亲自设计的婚纱,是我的运气!”
“能让你穿上姐姐亲自设计的婚纱,也是我的运气!”
男人在绿灯下及时启动车子,举重若轻扔出这样一句话来。
季芯澄最受不住他这样出其不意的撩拨,侧过头去,说起他姐弟两人关系真好。
“小时候,父亲很严厉,如果没有姐姐的维护,我不知道要受多少体罚。有一次不小心摔了我爸一件收藏品,姐姐替我罚跪了一夜,要不是我妈劝,我爸当时还不让我姐起来,整整十二个小时……”
听顾少泽说起往事,季芯澄回过头来,认真听。
“这个家里,姐姐跟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如果不是姐姐,我也许会选择逃离,离得远远地,而不是迎面去打破他们原有的那套规则。因为我知道逃也没用,只有掌握最大主动权,我才能成为姐姐有力的后盾,才能让她重新回来。”
季芯澄有些动容,目光深情望着已经成为她丈夫的男人。
仿佛这一刻,她才真正看到他的某一个真实的面目,更要深看一眼。
“所以,你才那么痛恨,将姐姐逼到国外的小姨?”
顾少泽目视前方,没有回答。
“也是因为想通了这一点,当初毕业之后我才没有选择自己喜欢的设计专业,而是回到了家族的公司下,从头学起。”
车子在别墅后门停下,顾少泽做了这番谈话的结语。
季芯澄没有急于收拾东西下车,而是留在副驾驶座上,纤细手臂向顾少泽伸去,在男人惊愕下攀上他脖颈,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
她还沉浸在他的回忆当中,心下只有感动和心疼。
顾少泽诧异后,也环上她瘦弱无骨的腰肢。
两人在静谧中相拥了好一块儿,直听到季芯澄脖子里发出咕咕声响,顾少泽才将她松开。
“下车吧,你一个下午都没吃东西,饿坏了。”
季芯澄经他这一提醒,才感到饿似地,连忙跟着顾少泽下了车。
之后两天,季芯澄全天跟顾少泽在一起,两个人忙得晕头转向,主要是婚礼上各个细枝末节。本来能过得去的东西,到顾少泽这里,非要加上几分挑剔不可。
季芯澄就怕他这样,全程跟着他就充当起一个和事佬的角色。顾少泽觉得要整改的地方,负责人简单修改之后,由季芯澄来转交,然后她三言两语就将这个事情敲定下来。
顾少泽自然看出她的心思,想到时间确实不允许他再深究,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
所有事情确定下来之后,两人终于可以安静下来,认真吃顿晚餐。
四天后就是婚礼,而顾家在这里执著地认为新婚夫妻婚礼前三天不能见面,也就是说,明天开始,季芯澄就必须搬回季家去住三天。
这顿晚饭,是两人婚前在别墅里最后一顿晚饭。
而婚后,按照顾家的习惯,两人还得在顾家老宅那边住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便有些格外地珍惜这一顿晚餐时光。
顾少泽没让曾嫂过来,而是亲自准备了他较拿手的西餐。
烛光掩映下,两人不自觉想到从前,感慨中又觉得无比甜蜜。
顾少泽甚至觉得坐在她对面都离她太远了,非要搬了椅子跟她并排坐。
渐渐地,就把季芯澄哄他腿上去了,两人没喝几口酒,就忍不住吻到了一起。
“怎么办?接下来三天见不到你,我真要度日如年。”
季芯澄听着男人的忧愁,没有嘲笑,因为她竟然也有这样的想法。
她此刻非常不想回季家,倒不是对那个家没有多少好感,而是不想离开眼前这个男人。
一秒钟,都不想。
轻柔的吻,落在他眉眼上、鼻梁上、唇边、下颌线,仿佛要全心全意将他刻在脑海里,好应付接下来整整三日的分离。
“顾先生,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后悔什么?”
男人的声线已经透出暗哑。
“后悔没多吃几口肉,一会儿没力气了,我可不管你。”
这大概是季芯澄有生以来,说过最露骨的话了。
顾少泽的身体,猛地一震,自他胸腔里发出来笑声。
然后季芯澄的天地开始旋转,转眼她已被男人扛上了二楼……
-
季芯澄回到季家时,父亲季容亲自到大门口迎她。
连车位都给她备好了,以前她的车子只能随意停在路边,或者后门的空地上。
季容有些过分的热情,但更多是小心翼翼。
“你房间里的被褥都让人换过全新的了,洗过晒过的,没有乱用香薰,你可以放心用着。”
“浴室里,旧的日用品我都让管家按照你以前的习惯,换过全新的了,你要是哪些不合意的,跟管家说,我让他仔细去办。”
“新来的阿姨是江浙人,做饭习惯性放糖,你要是吃不惯,我……”
季芯澄心底的失望,尽力没有表现出来。
他这样对自己,倒还不如跟从前一样,不将她放在眼里呢。
“爸。”
平声打断父亲,季芯澄道:“我只是回来住三天而已,您不用这么紧张,这里不管怎么样,都是我的家,我没有挑三拣四的权利。”
季容神色一怔,忙道:“好好,那你先回房间休息,有事就出声儿。”
季芯澄仿佛在这一刻察觉到父亲的老态,一时鼻间有些酸涩,便只点点头,上了二楼房间。
唐棠打来电话,调侃季芯澄的心不在焉,是不是婚前焦虑,季芯澄忽然就想到请柬还没有跟顾少泽确认过,不知道他有没有请商萱,便匆匆挂了唐棠电话,给顾少泽打过去。
“唐棠和舒颜,给你加了,另外一个没有。”
顾少泽如实道,他说的‘另外一个’指的就是商萱。
“那你帮我加上。”
那头静了静。
“老公?”
季芯澄的语气里带着警示。
顾少泽隐约一声叹息,“你可想好了?我爸那边,邀请了司乾一家。”
“有什么可想的,我难道还怕他们欺负我不成?那是我的婚礼,何况,还有我老公在呢!”
这话让顾少泽受用不已,当即就让助理补了请柬亲自送到商萱住处。
季芯澄住在季家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季欣然突然回了家。
季容显然提前也没有得到消息,他与季芯澄当时正在花园里喝下午茶,父女俩相对没有什么话讲,只是都觉得应该这么坐坐,但当他看到季欣然进门时,木然的神情瞬间就活了过来。
他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父亲,对女儿担忧到失了分寸的父亲。
追着季欣然问:“你还知道回来?你一个女孩子,就这么把医院当家住着,难看不难看?”
季欣然不理他,登登登上楼。
看来是拿换洗的衣服和日用品,很快,她拎了一个白色行李箱下楼。
季容依旧紧跟在她身后,见她马上要走,态度已经切换到恳求模式。
“你要不白天去医院,晚上回家?司机老刘最近也没有什么事,我让他专程负责接送你?你只要能准点回家里来吃饭就好,行不行?”
“不行!”
季欣然在出门前,转身盯住了父亲,冷道:
“您就当已经没有我这个女儿了吧!免得继续丢您、丢季家的脸!”
季容被她这话一噎,当即扶着门框,才能勉强稳住身子。
季芯澄本无意管,但水壶空了,她拿着水壶准备进厨房接水,在门口撞上父女俩。
“宋杞的情况,有好转吗?”
出于对宋杞的关切,她还是跟季欣然打听起来。
“你还好意思问!如果不是你,他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季欣然的话叫季芯澄一怔,怎么就跟她有关系了?上回在医院,季欣然还口口声声说这事跟季芯澄没有关系,让她不要再进医院看宋杞。
“你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你,宋杞就不会见到商萱!”
“和商萱有什么关系?”
“宋杞出事前,最后一通电话就是商萱打给他的!一个人自个儿好几年在学校里教书都好端端的,突然见到几年不见的人,就出了这样的事,你敢说这事跟商萱没有关系?如果不是你,季芯澄!他们俩怎么可能见面!”
季欣然咬牙切齿,一副如果法律允许,真想把季芯澄拆吃入腹的恨意随目光射在季芯澄脸上。
“这事跟商萱没有关系,我不管你信不信,你恨我随口来针对我也就罢了,不要把商萱牵扯进去!”
“哼!你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季欣然撂下几乎是诅咒的一句狠话,拉着箱子匆匆离开了季家的庭院。
这一晚,季芯澄失眠了。
倒不是季欣然毫无根据的一番指责叫她有了心理负担,只是想到这些年来的种种,不由就陷入循环的回忆中去,无法自拔。
等到她意识到要制止,天已经亮了。
婚礼的前一日,唐棠带许佟过来陪季芯澄,见她挂着两个熊猫眼吃惊不已。
“你怎么啦?真的被我说中,婚前焦虑?”
“昨晚失眠,一个晚上没睡,棠你今晚留下来陪我吧?”
唐棠看了眼一边正在自己玩的许佟,道:“我就打算白天过来看看你,明早再过来给你挡新郎的,看你这样子,我不留下来也真是不放心!”
唐棠给许默打了电话,让他晚饭后来接人。
许佟赖在唐棠怀里不肯走,唐棠只好跟着父子俩人到骤变散步,然后将许佟哄睡了,让许默带回去。
季芯澄不由打趣,“你们真像是一家子。”
唐棠无所谓道:“心理医生说了,这孩子现在是初愈的症状,不好太改变生活习惯,所以我尽量依着他而已。你给我说说,你昨晚怎么就一夜无眠了?”
季芯澄没有跟唐棠提起季欣然的事,只是说结婚后顾少泽会不会还像现在这样呵护她,她有些拿不定。
“谁要你拿得定了?人是活的,每天每月思想都有可能在变化,感情这种东西,磕磕绊绊绝对是有的,你要哪个恩爱白头的夫妻说他们当初年轻的时候都那样笃定,也是不现实的呀!是不是?季芯澄,你以前没有这样瞻前顾后!”
唐棠大道理倒是多,只是以她想太多为由替她放了冥想音乐。
硬是将季芯澄推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