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在餐桌前面对面坐下来的商萱和季芯澄,不再有话,两人甚至连眼神交流都没有了。
这有些不正常,即便是商萱不理季芯澄,以季芯澄当下对商萱的愧疚,不会不关注她跟了什么样一个男人。
顾少泽眨眼间,已经将两个女人的状态重新审视了一番。
他饮尽杯中酒,忽然就用热毛巾擦擦手,然后开始为季芯澄剥虾。
不仅亲自上手剥,完了还要喂给她。
这让季芯澄多少有些不自在,他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看来今晚是被商萱她未婚夫刺激到了……
“你不是爱吃麻辣口味的吗?我尝过了,还不错。”男人真诚的看着季芯澄的眼睛,好像此举不过是家常。
可季芯澄知道,他大抵是想在两人面前秀秀恩爱,好争一口男人之间不知是什么的气来。
她此时心累得很,不想再应付他,便也由着他去了。
就这样,季芯澄像个无手巨婴一样,用餐全程由顾少泽服务到底,又是喂食,又是擦嘴,高调得很。
反而是对面的司乾,似乎恢复了理智,不再跟顾少泽一样,幼稚地在此事上争个高下。
司乾对商萱的好,不是装出来的,当服务员将一杯白水递上来时,司乾察觉到水温过高,就伸手将杯子拿到商萱够不到的位置,时不时关注,直到水温降下来,才又将水杯递到商萱手边。
做这些事情时,他全程还跟顾少泽就工作上的不同立场发表激烈争论,这些事情就像镌刻在他身体里的肌肉记忆一样,不需要提示,不需要思考,就能够轻而易举做好的。
季芯澄看着被男人呵护的商萱,心里有某个角度安宁下来,那是欣慰。
幸好,商萱有司乾在她身边。
回家路上,季芯澄和顾少泽都喝了洒,顾少泽准备打给陈烽,季芯澄看时间很晚了,坚持叫代价,顾少泽最终妥协。
靠在男人怀里,季芯澄身体上已很疲倦,心中却还吵闹得很。
她想起在校园里三人的快乐时光,想起商萱失踪后她和唐棠整夜整夜抱头痛哭的场景,也想起晚上商萱在洗手间里对她说的话……
“我们出去的时候,你俩都聊了什么?”
季芯澄有些醉意,在男人怀里仰着头,摸着他的脸问。
顾少泽看着眉头紧皱的季芯澄,伸手去抚平她的眉心,他知道她心里想听的,只会是关于商萱的。
遂道,“她确实是司乾的未婚妻。”
“嗯,我看出来了,不是骗我们的。那你问他们是什么时候订婚的,问了吗?”
“半年前,当时我有收到请柬,但日程没赶上,所以没去。”
顾少泽想了想,又道,“这之前,没有人听说过商萱,但自从她跟司乾订婚后,名气大涨。”
季芯澄敏感道,“你什么意思啊,想说她是借司乾的身份上位?”
男人蹙眉,他原没有这层意思,他有心想深挖商萱的背景,但希望是季芯澄想让他这么做,所以话题有意往那方向延展,没想到季芯澄会是这个反应。
似乎自从这个商萱出现后,季芯澄事事就总维护着她……
想到这里,顾少泽不悦地呼了口气,故意不应她。
然而心思不在男人身上的季芯澄,自然察觉不到他的不悦,在他怀中蹭了蹭,忽然又自言自语道:“也不知她这些年去了哪里,是怎么熬过来的……”
“你要是想知道,我可以去查。”男人这时开了腔。
但季芯澄想了一阵儿,就肯定地摇头拒绝了。
“不要,还是不要打扰她了。等哪天,她想说的时候,我们自然就会知道的……”
男人没再吱声,便是季芯澄再提起晚餐那两人,顾少泽也跟没听见一样,不搭理她。
终于,季芯澄在回到家中,见顾少泽仍是这样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果断生起气来。
“顾少泽,明明说好我们要一起补偿她的,为什么今晚在餐厅里还要当着她的面给人难堪?”
她显然已经忘记了,前一刻,她只是为他不理自己而生气。
但眼下,一晃神,这就翻起旧帐来!
顾少泽看着女人如此理直气壮的模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季芯澄,你就那么在意那个商萱?”
“……我对不起她。”
顾少泽狠狠点着头,换了个问法:“我问你,要是我跟那个商萱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
“当然是她!”
“当然?你确定?”
季芯澄被男人捏住的下巴已感觉到压迫,清醒了些,看进顾少泽显然在生气的眼里,她扔坚持,“是!”
下一秒,只觉得天旋地转,季芯澄被人扛到了肩上,向二楼走去。
她忙慌着解释,“她因为那场事故……落下了后遗症,她不会水!”
顾少泽听懂了,但又怎么样?
这个女人,这段时间以来,因为这个商萱,忽视自己,也忽视他,他已经忍够了。
将人扔到床上,俯身就压了上去。
“季芯澄,我怎么从来没见你这么关心过我?”
季芯澄被这重重一摔,倒摔出了几分清醒。
见顾少泽气急败坏说出这句话,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很好笑,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她当真就笑出了声。
“顾少泽,你这是在吃我好姐妹的醋吗?”
“好姐妹,人家都不搭理你!”
果然,季芯澄闻言,笑声戛然而止。
下一秒,眼眶渐红,眼看就要落下泪来。
顾少泽原只是话赶话,到这儿了就脱口而出,也没想什么别的意思,这时倒有些自觉,却也不肯低头,“你哭什么!我说错了?”
这一回,女人是彻底放开了声朝他号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还往顾少泽身上拳脚相加。
“顾少泽,连你也欺负我!——”
男人有些失语地盯着女人半晌,像是从没有应付过这样的状况,直到他一退再退就要被打到床底下去,才回神了一般,制住季芯澄双手,不让她再继续歇斯底里。
“季芯澄,你适可而止。”
“你混蛋顾少泽!你除了会这样强迫我,你还会干什么?”
顾少泽怔怔看了眼自己不过是抓着她的手,不再继续挨打,怎么就成强迫她了?
沉了声道,“季芯澄,今晚不做点什么,还真对不起你这声‘混蛋’!嗯?”
“顾少泽,你要敢,我会生气的!”
“你今晚莫名其妙生的气还少?”
男人说着,头一低就压在季芯澄还欲争辩的红唇上。
季芯澄吓得一闭眼,原以为他会像此前一样,霸道强势地将她控制,却不想,他一触及她的唇,动作就变得轻柔。她被含住的下唇,在他口中触及到无止境的呵护,背脊一僵,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顾少泽极耐心、极细致地亲吻着她,嘴上说要惩罚,行动却是尽心尽力将她取悦。
季芯澄在他出乎意料的缱绻攻势下,一次又一次,心甘情愿将自己交代……
凌晨三点。
顾少泽迷迷糊糊中似乎有所感应,一睁眼,身旁没人,他一愣神就坐了起来。
浴室里没灯,他锐利目光在房间里扫过,当他看到抱膝独自坐在角落里背对着他哭泣的季芯澄时,心下狠狠一抽,赤着身就下了床。
季芯澄抱头趴在膝上,她脚边放着一本翻开的相册,显然是从床头柜里拿出来的。
相册上连着几张都是三个年轻女孩共同庆祝生日的照片……
顾少泽一个俯身,侧坐在季芯澄身旁,轻抚上她的后背,而后才将压抑着已哭到抽噎的女人搂到怀里。
“季芯澄,你要哭就哭出声来。”
他没有睡够,嗓音沙沙的,低沉而暗哑。
季芯澄没有哭出声,忽然想到什么,将男人一推,别过脸去,“把衣服穿上!”
黑暗里,身后的男人似乎笑了一声,季芯澄没听清,但他还是起了身,去到衣帽间拿了衣服穿上,才重新回到她身边坐下来。
季芯澄也没有再克制自己,重新挪到他怀里靠着。
“顾少泽,我心里好难过……”
若是从前,季芯澄大约再难过的事情也不会这么对顾少泽讲,但他昨晚对自己的细心与耐心一时叫季芯澄有所松懈,至少在天亮以前,她愿意这么依靠着他。
“季芯澄,我不会安慰人。”
睡到一半被惊醒的男人,大约也不会说假话。
季芯澄心里好受了些,有念头生起,开口便道,“那你给我唱首歌!”
“……”
“怎么,你不愿意?”
“我不会。”
“骗人,没有人会说话不会唱歌,你就是不愿意吧!”
“……”
季芯澄正要离开男人的怀抱,对方又把她拉了回去。
季芯澄重新靠在他胸口,许久后,听见声音从他胸腔里传出来。
断断续续的,季芯澄认真竖着耳朵听了很久,才听出来是一首很大众的流行歌曲。
她一时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季芯澄!你在笑?”
“没,没有!……哈哈哈!”
男人当即停下来,对笑到直不起腰的女人,一脸盛怒,但显然对方根本看不见。
顾少泽身子前倾,索性将人控制在他与地毯之间,咬牙切齿在她耳边道:
“季芯澄,你再笑试试?”
季芯澄笑到直抽气,缓了很久,才平复下来,赶紧安抚被伤到自尊的男人,“对不起!我真的,真的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人唱歌会……这么难听!哈哈……对不起!我以后再不说你骗我了,哈哈哈……”
男人忍无可忍,以吻封唇,将女人可恶的笑声堵了回去。
季芯澄最初找不着北,但很快,就被顾少泽带往欲望的深渊。
好不容易才推开他,季芯澄的手抵在他胸口坚持,“不要了,我明天还有事要出门……”
男人又在她唇上流连半晌,这才依了她。
却不松手,双臂紧搂着她向后一倒,两人就这样躺在地毯上说话。
“还难过吗?”
季芯澄摇摇头,后知后觉顾少泽应该看不见,便出声道:
“谢谢你的歌。”
男人只道她还笑话他,在她腰上捏了一记,惹季芯澄惊叫出声。
“顾少泽,原来你也有这样的秘密,哪天我可要找机会告诉你那些小迷妹,让她们都脱粉!”
她牙痒痒地趴在他胸口上这么说,男人却将她搂得更紧了。
闭着眼懒懒回她道,“我不在乎,我只要有你就够了。”
“……”
季芯澄在黑暗中却睁着眼,久久耳边还回响着他这句话。
夜很静,她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一下一下,仿佛彼此呼应,细听,又互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