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鲜血飞溅在脸上，鼻端是带着铁锈味的血气弥漫，那种让人作呕的感觉让顾旭猛然回神。秦氏那不敢置信的模样，还有胸口绽放的那抹血色，都让顾旭惊慌失措。
秦氏本就是强弩之末，这一下又正好扎中了她的心口。偏生出手的又是她最为疼爱的儿子，心中的怨恨可想而知，一口气没提上来，就这么瞪着眼睛咽了气。
死不瞑目！
顾旭脑海中跳出这四个字，背心瞬间被汗水浸湿。他紧紧的盯着秦氏的那张脸，心底发凉，后怕不止。
他是下了药，可是他既然选择那种方式就足以说明他是个胆子小的。他手里也的确沾过人命，可什么时候真见过血？更别说被他杀了的这一个，是他亲生母亲。
“这不怪我，不怪我！”顾旭喃喃道，好像想要借此来说服自己，“母亲，这不是我的错。如果母亲肯乖乖的不要反抗，那我肯定不会这样对你。而且明明是母亲说为了我什么都肯做的，是母亲告诉我顾家一定是我的，既然顾家一定是我的，那母亲为了我这个儿子做点牺牲也是应该的吧？顾阳那杂种要记在母亲的名下，那顾家还能是我的吗？你们都只会拖我的后腿，姐姐，弟弟，妹妹，还有外家，现在又多了个母亲你。原本我该高高在上的，原本我该顺顺利利的接过顾家的。可现在变成这样，我都快连最后的东西都保不住了！”
顾旭跪坐在秦氏的尸体跟前，干巴巴的继续诉苦：“打小母亲不就一直告诉我，我是顾家的嫡长子，幸亏前头那个短命的没生下个带把的，不然还得让您累心把人除了去好让我安稳的接下顾家么？母亲不还说过，顾家肯定，也必须只能是我这个嫡长子的吗？自小我也是如此认为，这么多年来，事事顺心，眼见着我就能成了世子了，为何这忽然一下子就都变了呢？”
“我从不知外祖家竟是那般凉薄！朝顾家伸手拿好处之时那自然是千好万好，一转头却是将好处全都给了秦家那些不成器的，只将那些挑选了不要，或是靠着秦家的确拿不到手的东西给了我。我若是凭借顾家的地位拿到手了，那便是他们的功劳。若是拿不到手，那就是我无能。”
“前头生的那个嫡长女，外家不过只是商贾之家罢了，可为何会比秦家更好？那么多的财富，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全拿出来给了一个外孙女。明明是被母亲教养成了一个懦弱之人，却忽然性情大变，最后还成功嫁给了最得宠的皇子。就算是个傻子又如何？当初母亲就该抢了这门亲事，把顾茹惜给嫁过去的。若是如此，凭借这点关系，我的处境如何会这般艰难？”
“还有弟弟和妹妹，母亲既然养在身边，为何不能教导好？成日只会惹是生非，另外一个则是半点用处都没有。等着长大了再寻门好亲事？母亲现在这般模样，父亲又不上心，如何能寻一门好亲事？更何况，等她嫁人之后再来帮我？那般无用之人，又能嫁进什么样的门户，又能帮的了多少？何况，儿子等不起了啊母亲！”
顾旭缓缓了站了起来，将染血的发钗塞进秦氏的手里，居高临下的看着秦氏，眼底一片冷意：“既然母亲口口声声都是为了儿子，现在就为儿子再做最后一件事吧。没了母亲，顾阳想要记在母亲名下，除非是名声不要了。同样都是没了名声的人，儿子这个嫡长子才是名正言顺。如此一来，儿子的地位也就保住了。儿子继承了顾家，那么母亲也不需要再担心妹妹的婚嫁。有儿子这个兄长撑腰，妹妹日后也能嫁一个好郎君。”
“母亲，您安息吧！”顾旭合上秦氏的双眼，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之后，转身离开。
却不知，在他离开之后，屏风后转出一道身影来，赫然是顾茹真！
顾茹真眼眶微微有些发红，眼底同样有悲伤之色，可这悲伤却只停留了片刻。
顾茹真有些茫然！她伤心吗？自然是伤心的！她只是过来想要陪着母亲说说话的，母亲又拉着她絮絮叨叨的说起外家的事情。她不愿意听，被母亲责骂了几句，于是转身就走。只是人还没出门，想想又转了回来。毕竟是自己的母亲，想着日后还得靠着母亲才能过上好日子了，她也只能忍一忍了。只被屏风这么遮挡了一下，母亲以为她负气走了，忍不住骂了几句。她觉得难听，于是干脆扯了凳子坐在屏风后，想等着母亲这股气下去了，她也不生气了，再出去陪母亲。她却没有想到，大哥竟然来了！而且大哥竟然还朝母亲下了黑手，居然想要杀了母亲！
顾茹真想要阻止的，她是真想过！可是，这是在她听到母亲说那些话之前！原来在母亲和大哥眼中，她就是一个废物，一个只能用来寻一门好亲事，为大哥拉拢关系的废物。
她还比不得顾舒白呢！当初顾舒白在他们眼中也是个废物，可他们说到底都是外人。这些可是她的血脉亲人，可在他们眼里，自己居然也是个废物。
多可笑！
“女儿会过的很好！”顾茹真轻轻的擦掉秦氏脸上残留的血迹，认真的保证，然后转身就走。
大哥下的手，她只是一个弱质女流，而且她才十二岁，都没及笄呢！这么柔弱又无权势的她，总不能为了已经死去的母亲，再去跟大哥翻脸吧？要知道，大哥可是她唯一的依靠了呢！
顾茹真脚步轻快，避开外边的人悄悄的摸回自己的院落。也不知道为何，她的心情都变得愉快了起来。
瞧，大哥想要用她换取好处，她同样也需要借用大哥来为自己铺路。母亲不是一直都教导他们，要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东西来为自己谋取好处么？她跟大哥都是彼此利用的关系，这不正好全了母亲的教导吗？
顾茹真看着铜镜中的人影，笑靥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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