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嗒”一声，庄若晴动作僵硬，右手的筷子掉到桌子上。
“晴晴，你怎么了？”
“没事。”
莫思冕讨好地帮忙捡起，用嘴巴从上到下舔了舔，“这下干净了，能用。”
庄若晴：“呃……”
莫晋亨嫌弃地别过头，让云姨又拿了一双，递了过去。
目光从筷子移到对方的脸上，庄若晴痴痴地看着这个男人，他的眉眼竟有种恍如隔世的相识感。
莫晋亨也救过一个与自己那时年龄相仿的小姑娘，天底下还有这样巧合的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政委的话似乎更多了些，“莫首长，说到晋亨的事，我一直很好奇，当年您为什么非让他退役不可？”
莫振华面色愈加深沉，眉间“川”字更深。
关于这件事，庄若晴是知道原因的，那次在云端咖啡厅，楚源曾经说过：身为特种王牌的莫晋亨，因为前妻偷.情，而残忍地挑断了奸.夫的脚筋，还将那个男人的要害踢成重伤，这事后来闹到部队高层，他其实是被开除的，只是事情被莫振华用权利压了下来，外人并不知道。
李奶奶注意到莫振华变幻莫测的脸色，咳嗽一声，“老王，都多少年的陈芝麻烂谷子了，还提这些做什么？”
庄若晴脑子很乱，她试探着问：“王政委，您能讲讲晋亨当年的事吗？”
莫晋亨暗暗挑起眉峰，他们认识到现在，几月有余，她还是第一次叫自己“晋亨”。
老奸巨猾的莫二爷深信，这小妮子不会突然转性，除非有特殊的缘由。
“晋亨十七八岁的时候，是军区大院里有名的孩子王，跟在他屁股后面的臭小子一堆一堆的，全听他指挥。”王政委喝多几杯，嘴也没个把门的，笑眯眯地说：“还有，晋亨从小就长得帅气，很招女孩喜欢，光我就知道部队不少老人家的孙女都对他有意思，巴不得嫁进莫家，给二老当媳妇，庄丫头，你中彩票了，珍惜啊！”
庄若晴干笑了一下，又说：“我从小就很喜欢军人，王政委，我想听他在部队救人的事迹。”
她的确想知道莫晋亨年轻的事，但却是在部队的事，没想到王政委扯东扯西，竟说些没用的话来夸奖姓莫的人。
“哦，那次是第二炮兵某旅200余名官兵，在执行某新型导弹的试验任务，途径市郊的一条小路，前方突然发生交通事故，一个小姑娘被车撞倒，肇事人已经逃逸，”王政委以为女孩都有英雄情结，又奉承起来，“晋亨从军车上跳下去，上前询问，得知情况便打算送那个小姑娘就诊。但她浑身都是血，出租车不肯拉，部队的车又急着执行任务不能耽搁，晋亨就背着她走了两里路，才把人送去医院，他不但垫付了所有费用，还输了400CC的血……”
庄若晴望着对面眉眼清冷的男人，眼神有些发呆，“你，你是A型血吗？”
“你怎么知道？”莫晋亨蓦然回望。
又是“吧嗒”一声，庄若晴意识一片空白，筷子砸到地上。
她的耳边，王政委还在喋喋不休地讲述，“后来，那个小姑娘伤好了，就给晋亨邮了很多封感谢信，人家还亲自前往部队，献上锦旗，我记得那上面写着：敬最可爱的人……”
找了这么长时间，庄若晴从没想到，十八年前，救过自己的兵哥哥原来是莫晋亨！
回忆如白驹过隙，往事历历在目。
庄若晴一辈子也不会忘了那个大哥哥，他把自己扛着肩上，一边跑还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马上就到了，你要挺住。”
虽然只是普通，甚至没有感情的话，却在小姑娘的心中种下爱的萌芽，以至于她在病床上睁开眼睛之后，没有在意自己的身体，问的第一句话却是：“救我的大哥哥在哪里？”
得知兵哥哥做了好事不留名，已经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小庄若晴的心一片失落。那时，她才六岁，或许是家境不好，难免有些早熟。
她向医院的护士打听，知道兵哥哥把自己送来后又急着执行任务去了，她又听那些发花痴的女人们说，附近正好有第二炮兵某旅在执行任务，就此猜测出他所在部队的番号。
她给他写信，不，确切地讲算是比较含蓄的情书，间接表示自己喜欢他，愿意以身相许。想想都好笑，她刚上学，字都写不全，有些生僻的还是用拼音代替的。
然而，这些信却如石沉大海，没有回音，不久之后，更是被邮局原封不动地退回来，理由：查无此人。
从某种意思上讲，莫晋亨是庄若晴的初恋，就是暗恋的对象。
小小的庄若晴没有死心，直觉告诉她，兵哥哥就在那里。于是，她想方设法去找他，由头就是送锦旗。
为了那面锦旗，她费了不少心思，当时，最流行的莫过于什么“人民英雄，见义勇为”、“雪中送炭、冬里暖阳”或者“军爱民，民拥军，军民鱼水情谊深”等等诸如此类的老套内容。
庄若晴想送给他与众不同的一面，既能表达自己的心意又不会被其他人发现。
最后，她选中了“最可爱的人”，看着那烫金边的红色绒布，她想等自己长大了，那个“可”字是不是就能去掉了？
可惜，一切并不如自己想象，她找到部队，得到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部队的人承认，救了她的人确实在这里。
坏消息：他已经提前退伍，并且资料保密，不方便透露具体姓名……
“晴晴，晴晴！”眼前有五根胖胖的手指头来回晃动，莫思冕嘟着嘴，“你想什么呢？”他叫了她五遍，她才有反应。
“没想什么。”庄若晴转向身侧的小家伙，回答。
余光扫到对面的男人，内心滚烫。
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个人，她当时被撞得迷迷糊糊，没多久就昏了过去，只是在他背上看到一张英挺的侧面。
他一直绷着脸，如果笑一下，能露出深深的酒窝，说不定重逢时，她第一眼就能认出来……
忽然感觉胳臂一痛，庄若晴抬眼，发现刚刚莫思冕笑嘻嘻地用筷子打了自己一下。
莫晋亨眉心一蹙，“思冕，你干什么呢？”他的女人他都不舍得碰一下，反倒让小屁孩欺负了。
“筷子掉了，该揍！”小家伙一脸颐指气使。
一顿饭间，筷子掉了两次，是该打了。
赵岚帮忙调和，“小孩子不懂事，庄丫头别介意。”
“嘻嘻，晴晴不会介意的。”小家伙自信满满。
庄若晴佯装生气，“我要是生气了怎么办？”
莫思冕葡萄一样的大眼晴布满惊恐，他急忙将筷子送上，“晴晴，你也打我好了。”
全桌人不约而同地笑开了。
接下来的时间，庄若晴的表现很淑女，只是偶尔有意无意地偷瞥莫晋亨，两人对眼后又心虚地低下头。
莫晋亨对她的表情很是费解，他不会看错，那分明是恋爱中的少女，眉目含情般的羞涩。
晚饭后，所有人围在茶几旁闲聊。
不知是莫思冕的耍赖起了效果，还是某些人心里也不想离开，总之，庄若晴留了下来。
一大一小靠在沙发背上，她为小家伙讲故事书的同时，还教他认了不少字。
这时，王昊突然赶到了。
“莫总，这是后天和韩舍天下签约的合同细则，请您最后过目一遍。”王助理是莫家别墅的常客，但军区大院这边却是极少来的。
庄若晴默然抬头，她对“韩舍天下”这个名字，十分敏感。
“嗯。”莫晋亨接过，状似无意地翻了翻，“时间定到几点？”他也从不在这边处理公司业务，可见事情的重要性。
“后天早上八点。”
“好，我知道了。”莫晋亨又仔细看了看，“韩氏那边的资质检验过了吗？”
“检验完毕，没有问题。”王昊回答，“韩氏正在承建的商品房，地皮所有人确系韩天佑无误。”
庄若晴有一瞬间的惊愣，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那块地皮的所有人明明是她，莫非韩天佑在资料中做了假？
但关系到莫氏的利益，王昊不可能不调查清楚。
“那就好，你回去吧！”莫晋亨随意将合同书丢在茶几上，一个不大的红色小本掉在地上，“我去趟洗手间。”说完，转身上了二楼。
莫思冕眼尖，将那个红色的小本本拾起，“晴晴，这是什么？”
庄若晴上手接过，手指点着上面的字，一字一顿地念道：“土地所有证。”
莫思冕将证件打开，“晴晴，这些字我都不认识，你教教我。”
然而，当庄若晴看到上面的白纸黑字，以及深刻的钢印时，彻底傻了眼……
半个小时后，莫晋亨才下了楼。
彼时，莫思冕已然睡着，王政委一家也离开了。
赵岚埋怨，“吃错东西了？上个趟厕所要三十分钟，庄丫头都走了，你也不送送人家，就你这种榆木脑袋还想追女孩子，不把人气跑都怪了！”
莫晋亨邪笑，“今晚，她不希望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