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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教子之方(1 / 1)

周青祉与那少年离中年男子较近,是以刚才都瞧见他弹出筷子救人,但殊不知那中年男子这一招使得极为迅速,那些金兵可全然没瞧见他出手,只道是另有旁人藏在周边,暗中出手救人。他们见半晌全无动静,心中料定是有高人藏匿于附近,转眼间已是敌暗我明之局,顿时不由得紧张起来,每个人脸上都突显惊惧之色。

然而他们却哪里知晓,适才出手之人,就泰然自若地坐在对面饮茶,也正是此刻,他们方才注意到周青祉等人。定睛细看,只见他们衣装发饰显为汉人,又见周青祉手中携有佩剑,如此打量一番,断定其绝非寻常百姓。这五名金兵自是不敢造次,当下相互使个眼色,旋即便要强行驱赶那一众汉人离开此地。

便在说话间,忽听得茶棚一侧,那中年男子缓缓而道:“涵儿,怎地如此莽撞?”那少年转头朝自己父亲望去,当即便是一脸狐疑,一时哑口,稍稍顿了一顿,问道:“爹?你是说我?”中年男子喝了一口茶水,不慌不忙地道:“小孩子家,手脚总也不老实,不好好吃你的馒头,却胡乱扔筷子玩,打坏了人家的兵刃!”

他这句话说得语气显然较重,似是故意说给那几名金兵听的。那少年一脸不解,更加疑惑,正欲开口相问,忽见父亲已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下“勿言”二字,他当即会意,便不再多话。

几名金兵正欲离去,忽闻此言,心中一震,当即便停下脚步转头看去。这一看之下,登时大惊,只见身后土路之上,果然有一根竹筷子死死地钉入地面,筷身近一半都没入土路之中。刚才那中年男子出手过迅,起初那金兵只道是被一支坚硬利器打穿了钢刀,但此时方才知晓,手中钢刀竟是被一根竹筷子打落的!又听那中年男子言下之意,适才掷出竹筷的,竟是坐在他身旁的孱弱少年,一时间,几人都面面相觑,尽显将信将疑之色。

周青祉见此情势,也略感诧异,他本想出手解救那十余名汉民的,但自己距那中年男子较近,刚才也看到他写在桌上的“勿言”二字,当下心里暗暗揣测一阵,只好按兵不动,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那金兵一众再次相互使个眼色,当下便要离开。便在此刻,忽听那中年男子拔高了嗓音,又道:“涵儿,爹平日是怎么教你的?你都忘了?”那少年依旧是满脸疑惑,说道:“爹,我……我……”只说了两个“我”字,便不知该如何作答。

那中年男子长叹一声,一边摇头,一边缓缓说道:“唉!看来,我确是不善教子啊……涵儿,爹曾问过你,若是你自家养的羊被一群豺狗叼了去,你该当如何?还记不记得你是如何回答爹的?”那少年脱口而道:“豺来驱豺,狗来打狗!”那中年男子点头道:“记得这么清楚……那今日豺狗闯入你家中,叼走了羊,你却怎地视而不见?”

周青祉听得出,这“豺狗”,自然是指那几个金兵了,而这“家”指的则是大宋。他言下之意便是,眼见金兵侵我国土,肆意欺压同族,身为大宋子民,怎能置之不理?那几名金兵怎能听不出话中的讥讽之意,只是全都顾虑周青祉等人的身手,故而也不加理会,都欲转身离开。

原来刚才那中年男子之所以阻止周青祉出手救人,为的就是要借此机会点拨他儿子,好让那少年明白,他日见了金兵欺压汉民,定要毫不犹豫地出手相救。却不想那少年一时间未能领悟其父的话中之意,眼看着金兵将要掳走十余名汉人,却是毫无反应,根本无动于衷。

想到此处,周青祉不禁斜眼看了看那少年,想是这孩子多少也会些功夫,只是模样看上去较为老实,其父显然是要借机历练他一次,好叫他明白,大丈夫行走江湖当无所畏惧,路遇不平,定要果断出手相助,如此才不失男儿本色。但那少年左右就是坐着不动,那中年男子见此状,亦是满脸失望之色。

眼见金兵一众已然离开茶棚,周青祉再也按耐不住了,说时迟,那时快,他当即纵身一跃,只听噌的一声清响,长剑已然出鞘。这一跃只跃出一步之余,身子还未完全离了茶棚,顿时只觉一股劲力自剑身传入掌心,持剑之臂似乎被一股力道所阻。他即刻侧身看去,却见长剑滞于半空,剑身竟被那中年男子用一双筷子死死夹住!周青祉一怔,心道:“这男子出手实在太快,只一会儿功夫,自己便被他阻了两次,每次都是被阻之后方才察觉他出手,如此匪夷所思、迅捷无伦的出招之法,当真从未见过!”

周青祉眼见自己无力挣脱,便急切问道:“你做什么?为何阻我?”那中年男子呵呵一笑,却道:“打狗是小把戏,少侠可否行个方便?别跟小孩子抢着玩儿!”说话间,那持箸之手用力一抖,只见两根竹筷子瞬间崩裂,碎成竹屑,周青祉只觉手臂一麻,顿时被震得后退了几步,竟而要迅速扶住桌子,这才站稳了脚步,长剑亦是险些脱手。

还未等他转过神来,只见那中年男子再次出手,瞬间便自箸笼之中迅速抹出一根筷子。他虽是坐着不动,只手臂及腕间发力,但瞧其手法却是飘忽灵动、轻逸无比,指尖轻抹筷身,那筷子旋即离笼而出,冲天飞出三尺有余。又听他高声说道:“涵儿,接住!”那少年闻言后迅速起身,一把接过筷子,握在掌中。

一瞬间,那中年男子飞步疾旋,忽地绕到那少年身后,那少年还未及回神,后颈衣领已被父亲一把扯住。他登时大惊,不由得放声高呼:“爹!”岂料这“爹”字只吐了半个出来,便突觉双脚离地,全身滞空,显是已被父亲单手提将起来。他手脚悬空,只胡乱挥摆,情急之下又是高声叫道:“爹!你做什么?干吗抓着我?”那中年男子也不答话,顺手便将他朝金兵一众抛了过去。

那少年飞在空中,手脚乱舞,惊得直叫。却听那中年男子在身后高声喊道:“这么胆小,今后还怎么护着你姐姐?把筷子握稳了!”那五名金兵完全不解中年男子此举,眼见那少年来势甚猛,即刻便要跌落在他们身上,几人见状,都欲迅速闪身躲避。

那少年被抛出几丈之余,身子凌空,全无重心可言。周青祉见情势不妙,看他似乎不懂乱中择防,以求自保之道,若是真的就此跌落下来,金兵一时冲动抽出刀来,他不及躲闪,必定非死即伤。

正在担心之时,只见那中年男子右掌在木桌之上重重一击,那木桌应声而裂,桌面、桌腿碎成数块,哗啦啦地落了满地。又见他忽地站起身来,朝着那少年大声喊道:“乾九四,或跃在渊,进无咎也!”

这一语出自《易经》,乃乾卦九四爻,表意为凡遇棘手之事,必会心生疑惑,脑中虽疑,但心下不可自乱,如此方能审时度势。或进或退只在一念之间,能依形势而择自身之势,必会进退自如。

那中年男子显然是见儿子从未有过临敌经验,一时慌了手脚,这才出此一言从旁指点,望那少年能够依势而出招,避过与金兵相撞的局面。

那少年闻得此言,忽如大梦初醒,本来胡乱舞动的手脚瞬时便顿显章法。只见他左掌陡张,右手食指与拇指合拢,将筷子夹在虎口处,其他三指分立开来,直朝其中两名金兵的头顶按去。他双手较小,掌面自然也不似成年人那般宽大,但这一按之下却是极为有力,两名金兵突然双膝一软,稍有不支之感,险些跪倒在地。

周青祉瞧那少年这一招使的虽然生疏,但确是阴险至极的致命之招。他这一招原本可以按在两名金兵肩部的,但却偏偏朝脑顶按去,幸是他手中没什么尖兵利器,否则的话,那两名金兵现下早已被他穿破脑颅了!想得此处,周青祉心下大惊,想来这招式必是那中年男子教授的,他儿子年纪尚小,身为人父的,怎能教孩子如此狠辣的招式?

那少年双手按住两名金兵头顶,身体自是有了支点,又见他双臂顺势用力,那两名金兵果真支撑不住,顿时跪倒在地。那少年凭借此力,身子向后一仰,顺势便凌空一翻,整个人竟然翻到了几名金兵身后。

这一翻自然是又失去了支点,眼见自己便要背朝下摔在地上,那少年目光如锥,突然双腿用力,两脚猛然蹬在前方两名金兵的后颈处,那两名金兵颈部吃痛,一个踉跄便朝前方摔去,直撞得其他几名金兵也都纷纷倒地。那少年此招一落,身体也即将跌落在地,他迅速伸出左手,猛地按在地上,然后侧身一翻便直立而起,稳稳落了地。

看得此处,周青祉心中不禁泛起层层疑虑,那少年若只是为避开与金兵相撞之局,刚才他双掌本可以击向金兵肩部,但他却直击对方头顶;而后他双足本能踢向金兵背部,但他却又瞬间发力踢向对方后颈,亏得他年纪小,功力尚浅,如若不然,那两名金兵定会被他踢断颈骨,瞬间一命呜呼!如此两招,全都是致命之招,看他年纪小小,出手却竟是如此不留情,委实令人难以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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