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微澜拜相的同时,封闭两年的颜相府也随之打开。
当年颜微澜被贬谪,内朝的人因为摸不准平隆帝的心思,实在站不住立场,以至于这两年即没有人为他求情,也没人趁机踩他,等两年后平隆帝召回时,大家才明白,在平隆帝心里,还是重视颜微澜的。
而当年那群人不禁扼腕,早知道皇帝是这种心思,他们就该早早的为颜微澜求情,好歹能赚颜微澜一个面子嘛。
这回他官复原职,一举拜相,来祝贺的人都快踩破昭阳宫的门槛了。
可惜,扑了个空。
颜微澜径自回了颜相府,亲手把门上的封条拆下来,慢慢推开了尘封两年的大门。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两扇大门缓缓而开。
青石板路,紫竹环绕,一如当年,丝毫没变。
这两年明珠把这里打理的很好,石板路上一根多出来的杂草都没有。
已经换回了朝服,月白华服,紫纱腰封,广袖流云,当朝一品——颜微澜看着周围的景致,轻轻的扬起了一线唇角。
颜微澜回了相府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不过有一个人,倒是来的很及时。
书斋里的书被整理了一遍,颜微澜无奈的发现,自己当年走的时候什么就还是什么样,这两年,那个破孩子怕是一本都没看。
寒刃忙着把从冰州带回来的书籍分类放进书架里,忽然眉心一蹙,望向书斋外。
颜微澜比他发现的早,还没等寒刃回头,他已经轻轻弹出一缕指风,书斋的门瞬然开启。
“呦,这是欢迎我的意思吗?”笑容慵懒的顾准走进来。
颜微澜淡淡一瞥,“顾相驾临,小宅蓬荜生辉。”
“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啊,”顾准啧啧,看着颜微澜淡漠的表情,“比当初走的时候还冷淡,亏我以为这两年你会变得有点人情味儿呢。”
颜微澜把手中的书放回架子上,让寒刃去备茶,广袖一扬,请顾准坐上软榻。
“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已经走错了大门,”顾准懒洋洋的笑,“两年了,你院子里干净的和昨天还有人住一样,我一想,不对啊,你都离开两年了,那给你铲草养竹的难道是鬼?”
颜微澜低眉顺眼,将茶杯斟满水,推给了顾准。
顾准见他显然不准备搭理自己,故意神秘秘的扬眉,“我听说有些宅子常年不住人,是很邪门的!”
“尝尝,”颜微澜抬眸,淡淡道:“冰州的雪梅,今年刚采下的。”
“……”顾准觉得,颜微澜这个性格,真是好无趣啊好无趣,波澜不惊的境界已经修炼圆满了吧?
摇摇头,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意外道:“好清冽的茶!”
“院子里栽种的梅花,取了今年初绽时花苞摘下,你喜欢的可以带一点走。”颜微澜淡淡的说。
“免了,”顾准摆手,“喝茶这么文雅的事情我可做不来,要是恩师在帝都你倒是可以去孝顺点。”
说完,捻着茶杯的手动了动,“你去冰州两年,就带回了这么点茶叶?这可不是你颜微澜的作风啊。”
颜微澜抬手拿过茶壶,给自己的茶杯里也斟了一杯,清淡的说了句,“寒刃,把东西拿过来。”
“是。”寒刃放下整理了一半的书籍,将一个密封的布筒拿过来。
布筒足有一人长,被放在软榻的案几上,寒刃拿出一把小银剪,小心翼翼地剪开了布筒。
足足三层的布下是软皮绢本,寒刃把绢本一点一点的推开。
一片宏大的山水格局出现在眼前——这不是山水画,而是冰州与北漠之间,山月关的地形图!
绘图的人手法十分高明,一山一谷,一沟一壑,都描绘的非常精致,城与城之间的距离,背后所倚靠的山脉,甚至连星点一样的湖泊都有。
虽然只是一张地图,展现在眼前的似乎就是那千里之外的山月关!
“……你还真是……”顾准看着这张图,不知道要说颜微澜什么了。
颜微澜此人,算是把【强大】这个词背在身上了。
“这是山月关,长朔冰州,北漠毫州的地形图内,”颜微澜声调淡然自若,丝毫不因为顾准惊叹的表情而得以,好像这张图和自己没关系一样,“这里是山月关,以北是北漠毫州,以南是长朔冰州。”
修长的手指点在关卡上,“山月关东是祁连山,西是落星湖,祁连山在长朔与北漠两国境内,而落星湖则是归属北漠。”
“祁连山是关键。”顾准把茶杯轻轻的放在了那条纵向的山脉上,薄唇懒洋洋的笑,眉眼却精厉起来。
“对。”素白的手指往北指,“北漠要进犯长朔,除了直攻山月关,就只有这座祁连山可以突破,祁连山山脉绵延,山谷山峰都非常多,易攻难守,对长朔非常不利。”
顾准点点头,忽然嘲讽一笑,“当年这座祁连山,山月关,甚至冰州都是北漠的,北漠以祁连山天险进犯长朔,被摄政王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不但割了冰州以南十八城给长朔,甚至丢了一半的祁连山,如今我们竟然要为这个小山脉头疼。”
“现在不比当年,”颜微澜抬眼看向顾准,“我传书给你,告诫你北漠歌舒临有南侵意图,就是让你早做准备。”
“我准备有什么用?”顾准轻蔑的冷哼,“内朝腐朽,户部、兵部安插的都是些什么败类!别说现在北漠还没打过来,就算北漠打过来,长朔有没有一战之力都很难说,户部年年喊穷,国库没钱,钱都进了什么他们自己的口袋里!兵部户部两两勾结,该征的兵不征,倒是很懂得谎报人数来套钱!年前上报,长朔如今有军户一百零五万,要求户部下拨军饷一千多万两,可实际呢,军户连三十万都没有!除了镇守在长朔国境上的军士,整个帝都连两万人都凑不够,万一北漠打过来,靠什么去挡?你在冰州能镇得住歌舒临,可你能一辈子在冰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