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之的目光穿过被震起的布帘,瞥见月桐背部狰狞的血痕,惊震得全身僵住了。他一直都不敢去细想当时月桐以一敌三的情形,但这密密麻麻的刀痕赤-裸-裸地刻下她命悬一线时的浴血拼搏。如果有一点点差池,他与她就是生死相隔,永不复见。
过了好一阵子,巨痛渐渐减退后,月桐才松开口,满脸混杂着泪与汗。萧逸之心痛至极地为她擦拭脸庞。
月桐从巨痛中缓过来后,看见萧逸之染红的衣袖,气喘吁吁道:“你手臂是不是流血了?你是傻子,为何让我咬。以后我咬纱布就好。”
萧逸之柔语道:“每日你要清洗伤口,我就让你咬。你若有十分痛,至少让我与你一起承受几分。”
月桐怔怔地看着他,他温柔的眼波荡入她的眼眸,牵引起重重莫名的翻涌。
正如萧逸之所言,每日洗伤口时,他都会让她咬。伤口逐步愈合,痛也越来越轻。十日后,伤口的疼痛月桐可以忍受了。
月桐拉住萧逸之手臂,把他的衣袖拉起,看见他的手臂上满满的齿印,心中不觉颤痛。
“原来我下口这么狠。你不是天下最精明的人吗?如今怎么成了天下最大的傻子?”
“伤在你身,痛在我心。”
月桐呆了半晌,悠悠道:“你对我真好,就像我哥哥一样。我父王母后走了,不如你叫萧庄主认我作女儿,我当你的妹妹。”
萧逸之心头微震,是喜又是叹。无论他如何待她好,她心中还是只有康哥哥。
“做我妹子,我可是管得更严了。”
月桐嫣然一笑:“那就看四哥哥有什么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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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枫回到蓝氏城,怀玉立即前去拜见:“王上匆匆赶去长安,辛苦了。是不是长安出了什么事?”
昊枫冷冷地看向她,她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下为何会藏着颗如此狭隘恶毒的心。昊枫淡漠道:“月儿和羽柔遭遇刺客。羽柔与王儿平安无事,月桐却身受重伤。”
怀玉脸色煞变:“长安城的贼人竟如此猖狂。羽柔与王儿无事便好,月桐妹妹伤势可有好转?”
昊枫冷冷地扫了怀玉一眼:“月儿被刺客砍了十几刀,曾命垂一线,万幸是终于熬过了。她是朕唯一的妹子,也是朕最疼爱的妹子。朕已答应她,一定会找出幕后指使之人,把他千刀万剐。”
怀玉身子震了震,微微垂首:“真想不明白是何人如此胆大竟敢刺杀妹妹?”
昊枫冷哼一声:“他就算有幸保住性命,也必会后悔终生。”
怀玉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狂颤:“王上风尘仆仆,一路劳累了,就让臣妾伺候王上休息吧。”
昊枫淡淡地道:“不用了,朕还有很多事要做。你退下吧!”他看了看怀玉身旁的贴身丫头素儿,微微一笑:“才几个月没见,素儿怎么变得如此风姿动人。”
怀玉无奈地退下。回到房中,重重地打了素儿一个耳光。素儿全身颤栗地跪下,不断地求饶:“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怀玉在房中焦虑地踱来踱去,心神未定时,昊枫宫邸的陈总管来传话:“王上要素儿去侍寝。”怀玉悲愤交集,却只能无可奈何地让素儿离去。
看见素儿脸上的指痕,昊枫的双眸冷了下来。
群臣开始上书请昊枫册封怀玉为王后,昊枫淡淡回道他要跟从月氏先祖的规矩,不会封后,只会册封左右夫人。怀玉为左夫人,右夫人人选稍后再定。
左夫人的册封典礼异常盛大,怀玉与昊枫同站城楼,受百官朝拜,尊荣无比。
绚日下的荣耀照不亮夜里的孤寂,怀玉盛妆打扮,却始终盼不来昊枫。她再也按捺不住,向昊枫官邸走去,对迎上的陈总管道:“本宫做了些点心,想请王上品尝。”
陈总管前去禀报,不久回道:“娘娘,王上有要事在身,恐怕无法接见娘娘。”
“本宫就是知道王上国事繁忙,特意做了清润的甜汤和点心。本宫放下就走,不会耽搁王上。”
陈总管道:“娘娘的心意就容老奴代为转交吧!”
怀玉忿忿难平之际,素儿在侍女陪同下匆匆而至。陈总管忙向素儿行礼道:“素夫人快请进,王上等着呢!”
怀玉震惊地盯着素儿,素儿向她行了礼,淡淡道:“臣妾给娘娘请安。王上急召臣妾,臣妾就先进去了。”
看着素儿的身影,怀玉紧紧地攥起拳头,手背上青筋盘踞。她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一阵”哗啦”的响声震破了夜空。
昊枫冷冷一哼:“是不是有什么野猫在撒野?”
陈总管回道:“好像是左夫人的点心打破了。”
“叫人去扫干净,这种东西只会污了朕的眼。”
三个月后,羽柔顺利诞下了位王子,昊枫取名为少猷,册封为太子。羽柔坐完月子后,昊枫就把羽柔接回王庭,以太子之母,鸣月庄之义女的身份册封为右夫人。
羽柔回宫后,独宠一身。不久,宫里就传出了一首歌谣:
左边的花,花不开;右边的花,结果子。左边的太阳,升不起,右边的绚阳,不落下。左边的人儿,守空房;右边的人儿,结同心。
羽柔听到此曲子,下令宫人不许再唱。昊枫下朝回来时,羽柔对昊枫道:“王上好久没去看怀玉姐姐了,不如今晚就去怀玉宫中休息吧!”
昊枫捏了捏她的下巴:“哪有像你这样的女人把夫君往别的女人身上推的。”
羽柔微叹道:“姐姐打臣妾一事过去很久了,王上的气也该消了。王上宠爱臣妾,臣妾心中欢喜。臣妾只想后宫安宁和睦。”
昊枫重叹道:“这一切都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当时你怀孕在身,我怕你担心,没把真相告诉你。长安的刺客是怀玉派出,他们不是想杀月桐,是想杀你和孩儿。”
羽柔惊得目瞪口呆地看着昊枫。回想当日一幕,那些刺客的确是想甩开月桐向她奔来,只是月桐死缠不放。
昊枫恨声道:“如果不是月桐拼死相护,你和孩儿怎会还在世上?这样恶毒的女人,我怎能再恩宠?”
羽柔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昊枫道:“她是龟兹公主,因大月氏与龟兹结盟,我一定要封她为左夫人,给她最盛大的册封典礼。就此而已!她以后就在后宫安安静静地做她的左夫人,我此生不会再传召她,这就是她要付出的代价。”
羽柔心中万念涌动。想起月桐身陷险境,鲜血淋淋的一幕幕,她禁不住恨恼怀玉如此狠心。但想起她从此孤清一人,孤独终老,心里不由然一片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