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扶苏心中听到这话,虽然对这有些感到不解,但终归淡下心头,俯身缓缓拥着宋珂,似乎将所有温度渡给她。侧窗开了条缝,风冷冷吹进来,搁在窗边的兰花在冷风中缓缓收容花瓣,一点点枯萎。
厅内倒是热闹极了,给清越千晚端茶的丫鬟名唤初锦,是个活泼性格,一听千晚问起夫人的情况,便将主子俩人那一场惊天动地缠绵悱恻海枯石烂的爱情故事一一说来。
宋家本来子嗣凋零,这一代生出个宋珂,老夫人便撒手人寰,老爷子自然宝贝得不得了,吃穿用度均是丰都里贵族的档次,可是再多的钱也换不回宝贵的健康,自小那宋大小姐身子骨便弱,常常呕血,寻遍了名医都没什么法子,没法子到了十二岁那年,听从快入土的叔父的话,把宋家大小姐送到了碧溪山间养病,那里山明水秀,灵气充沛,是个养病的好去处。
宋家的大小姐在那里养病养了一年,到了春分那时,看到大好天气,便生了放风筝的心思,勾上一两笔山水墨笔,长长的细线,漫天飘满的桃瓣,似乎注定了一场不寻常的相识。
细线断了,纸鸢越过三里山林,越过悬崖湍水,越过百尺阻碍,落在顾扶苏的屋顶。
那时顾扶苏一身青衣,落魄至此,偶然得到这纸鸢,上面寥寥数语,便令顾扶苏起了心思,男儿何为一时落魄而无所作为。顾扶苏自那日,便更加用功读书,辗转几日,他又亲手编织了一只纸鸢,挂在门前的梧桐树上,那日风极大,又将纸鸢吹到碧溪山里,落到了宋小姐的手里。
一来二往,以纸鸢为信使,传递这崖边山间的情意。他与她那时不知对方姓名,只知道对方亦是这茫茫人海中明白自己的人。他甚至以纸鸢为信许诺,小心翼翼问道,若得金科殿内一席之位,可否十里红妆相迎为妻?
那一年深秋,宋家大小姐被送回丰都,他站在崖边看着百人家奴列站,撑开的青油伞遮住那人的面容,八人大轿缓缓行着,珠翠鸣落,风起萧瑟,这百丈高崖却让俩人遥遥相望,相望不相亲。那一天他收拾好行囊,追随她的脚步,步入丰都,以一身落拓,敲开这百丈锦绣的簪缨之门,那一天迟来的纸鸢飞过百丈悬崖,落在他屋檐,终被这深秋的冷雨拍打落地成泥。
一场名流之士的千人会试,继而百官王庭的朝廷之问。一赋儒学论让他大放异彩,从此冠华丰都,成为这一届会试之中最被人言传的人物,并且风致温雅如玉,待人谦虚,多少王公贵族意愿将其闺中女嫁他为妻。他却在那时跪拜在丰都第一豪商宋家门前,震惊这个朝堂,以一身清风娶宋家的独女。
那一日,天气明朗,宋家的大小姐宋珂在锦绣台上遮着丝巾看着门外俊秀的少年郎,恍然间将手中未绣好的比翼鸟丝绸掉落,她怔怔望着门外的人仿若将时间搁浅。楼下的宋家的老爷宋岩瞧了见出了神的娇娇女,又看着站在庭外的俊朗少年郎,微微点头,心里有了番计较。第二天宋家迎来了十里锦绣红妆,从宋家门口抵至顾府,十里百街饰以红绸,这里搁上了顾扶苏得了新科状元所有积蓄,也是许他月前在碧溪山中的承诺,此番举动,不禁让丰都的闺阁少女眼红了宋家病怏怏的小姐。
半个月后顾扶苏奉君王的命令,出使大成国。整整半个月的时间,宋家搜罗了丰都最有经验的绣娘,为宋珂准备一场豪华婚宴,宋家倾尽百万白银,准备摆上千桌喜酒。整个丰都所有人的目光都搁在这一场婚宴上,以致有人忘记了在某一个深夜,在宋家的门前有人差点被活生生打死。
顾扶苏从大成国归来第二天,便同宋珂成了亲,万人空巷,观看这盛世婚礼。从宋家出来的病美人逶迤拖曳的嫁衣,衣尾绣着大秦国上流贵族间最为珍贵的刺金线在光下发着绚丽的光泽,那全身最为华美的刺绣是丰都最好的绣娘用了半个月的时间不眠不休绣出来的,几乎以假乱真。他接过她的手,手中微微湿润,他在丰都所有人见证下,把她接进顾府,心里满足。
他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很轻很慎重的誓言,此生愿娶她为妻,不负当初承诺。她身子微微一抖,握紧他的手,点点头。那日风正好,有人却凄厉呼喊,荒野尸寒,无人知晓。
从此红袖添香,从此花好月圆,从此只羡鸳鸯不羡仙。
“看来宋小姐如今是好福气,有个疼爱她的相公。”千晚听罢,瞧着初锦微微笑道。
“哪有。”初锦心直口快,眼里倒是极为羡慕与骄傲的神色,倒也没在意千晚称呼夫人为小姐,想起接下来的事情,直直为夫人抱不平,“主子对夫人疼爱有加,便让人眼红。今年青青河畔的风雪楼不知怎么的来了个女人,长得漂亮,特别是一双眼,听说那双眼看人一眼就能把人的魂勾走了,她一来这丰都,名流王庭的公子都蜂拥去了风雪楼,听说除了那一双媚人的眼之外,还写了一手好字。偏偏她不好好呆在她的风雪楼,年初那天拥雪去了街上,恰好看上我家主子,便拉下脸,追起了公子。手段不知道多么令人不齿,惹了我家主子极为厌恶,可是偏偏这丰都的公子却还是捧着那个恶女人。”
封清越对这些事情不大兴趣,似乎不大喜听得女子闲时聊得嘴边话,瞧了眼外面天色,想了想,起身出了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