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出殡,身为九五之尊的华承衣跪拜在宫门前,他同帝姬将近十年的相守,竟然想不到最后是由他亲手送她上路,他抬起头,跪在雪地之上的双膝微微湿了,觉得整个大地都在为她哭泣,他抿了抿唇,还是流下来眼泪,恍惚间,他想起多日前,他同她在战马之上,战胜了周氏,她笑着对着他说道,华承衣,若是来生,我依旧将你当做我的哥哥。她笑得肆意无畏,却也通彻透明。
那些她很久之前小心翼翼藏住的心思,他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但是除了待她更好一些外,他承担不起,没有男女之情,他待她永远是那个当初求着自己不要死的小妹妹,如今她终于放开了,他觉得更加难过了,那个令她放开的人却已经是死在她的手里,至此之后谁又能真正走进她的心里。所以当她做好自己的一切,想真正为自己做一些事情的时候,他不去阻止,不愿阻止,即便这条路是走向轮回,他也会静静看着她走下,在她身后,护她安然无恙。
至此,他缓缓磕了下头,为给将去的人,也给残忍仁慈的上天,至此,一路保重。
而那重重的素衣白花之外,巷子的拐角处站着一个墨色衣裳的男人,那人如同雪下最好的松树,清隽淡雅,他的眉眼露着淡淡的温暖,眼中却藏了很多情绪,像是经历风雪沧桑后的智者。
“你的姐姐在沧州,玄一在她身边一起,你可以去找他们。”千晚拍了拍他的肩膀,她穿着浅白色的棉衣扬起笑说道。银子迎合着千晚的想法,不停得点点头。
那墨色衣裳的男人半晌才缓缓转过身,他的身体动作极为缓慢,好像是躺在床榻很久了才出门一样,他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很慢很慢摸了摸胸口,那里曾经受过伤,最后在面前小姑娘的法子下竟然连伤口都看不见,他的衣裳很暗,浑身唯一装饰的便是腰间的盘龙玉佩,只是似乎碎过,用金边镶着,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玉佩中间带着丝血红色。
“我想去找她。”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冷有些沙哑,像是磨在玉上的声音。
千晚收回手,看了眼一侧不说话的封清越,面色已经变得有些伤感,想了想说道:“她活不了几天的,她走的时候就不想你去找她。”
他阖上眼,半晌才说道:“她是我的夫人,我不能让她孤零零在外面……”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有我陪她,总归好些。”他说完,便没有再说什么了,转过身,缓缓往着巷子深处走去,他走路的声音回荡在这个巷子里,像是踏过每个人心脏最柔软的地方,留下一道脚印,便缓缓离去,身后,整个素白的华国,成为千晚见到他最后的场景。
千晚蓦地觉得鼻子酸酸的,眼前封清越递来手帕,然后手被人握着,拉着她从那场分离中渐渐离开。
“接下来去大秦,过了大秦便能到你想去的地方。”
“大秦的风雪楼极为有名,你想你定然很喜欢那里,还有大秦的青青河,我夏天的时候去过,那里真是美景如画。”
“等我们到了,便差不多能瞧见了。”
千晚抬起头,看着难得话多,耳朵微微红了红的封清越,那些本在心底为别人伤感的故事一瞬之间便一扫而空,她弯着眼睛,眼中似乎是两个小太阳,她笑着,应声说好。